天色彻底放亮，林间弥漫着晨雾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两人找到一处隐蔽的溪流下游，潺潺水声掩盖了周围的寂静。
凤离靠着一块青石坐下，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闭目调息。
凌霜则在溪边仔细清洗着手臂和脸上的血迹和污渍，冰凉的溪水刺激着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却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昨晚的经历如同噩梦，却又无比真实。
幽冥刃那冰冷的杀意，巡夜枭铺天盖地的嘶鸣，还有……凤离最后那几乎焚尽一切的一击。
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闭目调息的妖。
他此刻安静下来，敛去了平日的慵懒和戏谑，眉宇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与虚弱。
那缕金色的血迹，依旧刺眼地残留在他唇角。
她回想起他拉住自己手腕时，那灼热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得更紧了些。
“看够了吗？”
凤离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嘴角却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仙子这么盯着看，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凌霜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回头，脸上有些发烫，幸好有晨雾遮掩。
“谁看你了！我只是在观察附近是否安全。”
她强作镇定地反驳，声音却比平时虚了几分。
这家伙，明明伤得不轻，还有心思开玩笑。
凤离低笑两声，终于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他看向凌霜正在清洗的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的伤，光用水洗可不行。幽冥刃的兵器带有阴煞之气，容易侵入经脉。”
凌霜动作一顿。
她确实感觉到伤口处有种阴冷的麻木感，灵力运转到那里时也有些滞涩。
“我知道。”
她闷声回答，从须弥戒中又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些淡绿色的药粉准备洒在伤口上。这是蜀山特制的清心散，能驱除邪秽。
“用这个吧。”
凤离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那个熟悉的莹白玉瓶又被抛了过来。
“碧凝露对付这种阴煞效果更好些。”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递过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凌霜接住玉瓶，指尖触及那温润的瓶身，心情复杂。
又是碧凝露。
这药效果然神奇，但她己经欠他一次了。
“我……”
她犹豫着，想说自己有药。
“别磨蹭了。”
凤离打断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伤势加重，拖累的是我们两个人。还是说，凌霜仙子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愿承我这‘妖魔’的情？”
他的话带着明显的激将意味。
凌霜咬了咬唇。
他说的没错，现在的处境，个人的好恶必须放在一边。
活下去，弄清楚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再犹豫，拔开瓶塞，将碧绿色的凝露仔细涂抹在伤口上。
清凉感瞬间驱散了阴冷麻木，灵力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凤离没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睛调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溪水潺潺，周围暂时只剩下自然的声音。
处理好伤口，凌霜也盘膝坐下，尝试运转蜀山心法恢复灵力。
但心神始终难以完全宁静。
幽冥刃的出现，夜枭卫的追杀，都指向凤离的身份绝不简单。
“叛逆”……这个词在她脑中回荡。
他到底背叛了什么？妖皇？可是妖皇的亲卫为什么要追杀青鸾妖国的太子？难道青鸾妖国内部……
“喂。”
凤离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这次带着点认真的意味。
“昨晚谢谢了。”
他没看她，依旧闭着眼，但语气很郑重。
“要不是你挡那一下，我可能没那么容易脱身。”
凌霜没想到他会突然道谢，愣了一下。
“我说了，两清。”
她生硬地回答，心跳却莫名快了一拍。
“清不了。”
凤离终于转过头，睁眼看她，目光深邃。
“凌霜，你心里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己经不是简单的谁欠谁了。夜枭卫盯上了我们，接下来只会更危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
“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全部，知道得越多对你越危险。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我凤离，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也绝不会让夜枭卫伤到你。”
他的目光太过首接，话语太过坦诚，让凌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未想过伤害她？
那之前的相遇、同行，又算什么？
巧合？
她不信。
可如果他真有恶意，昨晚有太多机会可以置她于死地，或者弃她不顾。
但他没有。
反而一次次出手相救，甚至不惜动用损耗极大的力量。
信任一个妖，对她来说是离经叛道。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又让她无法完全否定这个妖。
这种矛盾撕扯着她，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需要时间想想。”
她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凤离看着她侧脸上细微的挣扎和不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还有一丝极淡的……怜惜？
他重新靠回青石，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
“行，你慢慢想。反正我们现在也跑不远，正好休息。”
他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的严肃对话从未发生。
“不过仙子，下次再遇到危险，别那么拼命往前冲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可不想真扛着你逃命。”
“你！”
凌霜气结，刚生出的一点复杂情绪瞬间被这家伙气死人的语气冲散。
“管好你自己吧！伤号！”
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索性也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嘴角，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阳光渐渐变得温暖，溪水声潺潺不息。
危机暂时退去，但更大的谜团和风浪，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而某种难以言喻的羁绊，在这亡命途中，悄然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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