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指尖触到那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烫金光泽时，心头微微一沉。他推开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夕阳的余晖恰好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两半。他弯腰拾起那封请柬，触手是上等灵檀木浆的温润，边缘的暗金云纹在斜照下流转着不易察觉的流光，散发着淡淡的、却足以扰人心神的静心花香。
“城主府…苏沐雪……”他心中默念，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峭。科学之眼几乎本能地开始工作，分析着材质、墨迹中蕴含的微弱信息素。【火属性灵力残留，与《冰心诀》根基冲突，书写时心绪不宁，隐含强势……】一连串数据冰冷的闪过脑海。这哪里是请柬，分明是一道裹着糖衣、却透着寒气的催命符。共叙旧谊？他几乎能想象出苏沐雪写下这几个字时，那微蹙的眉头和不得不为之的淡漠。
就在他指尖着请柬，权衡着其中凶险与可能暗藏的机遇时，一阵极轻、带着些许犹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淡淡药草清香，冲散了那令人不快的静心花香。
“林…林师兄？”是白芷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怯怯，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凡迅速将请柬塞入怀中，转身开门。少女站在暮色里，双手捧着一只粗陶碗，热气袅袅，映得她脸颊微红。她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首视他。
“白芷师妹。”林凡侧身让她进来，声音放缓了些。对这唯一在他跌落尘埃后仍持续释放善意的姑娘，他冷硬的心肠总会柔软几分。
白芷将药碗轻轻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上，手指绞着衣角：“我…我听说林浩早上送了药来……他那人毛手毛脚，我怕…怕药性不对，又重新熬了一碗。”她飞快地抬眼看了林凡一下，又迅速垂下，“师兄你…你没事吧？”
林凡端起药碗，温度透过粗陶碗壁传来，恰好是西十一度左右，入口最宜。他啜饮一口，苦涩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回甘，显然是精心调配过的。“我没事。”他看着眼前这个连关心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心中叹了口气，“早上的药，我没喝。”
白芷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庆幸：“那就好！我后来去药堂查了记录，那批淬体草…存放不当，有些受潮变质了……”她说着，声音渐低，似乎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谢谢你，白芷。”林凡放下碗，语气郑重。这声感谢，是为这碗药，更是为这份在冰冷环境中显得尤为珍贵的善意。
少女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连连摆手：“不、不用的，林师兄！这…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像是为了掩饰窘迫，目光无意间扫过林凡刚才放请柬的胸口位置，虽然请柬己藏起，但那抹烫金的痕迹似乎在她眼中留下了印记。她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问：“师兄…三日后，你要去吗？”
林凡眸光微动，她知道了？是了，城主府夜宴邀请林家子弟，消息定然己在族内传开。他看着她眼中那份清晰的担忧，比分析请柬时更加确定其中的风险。“嗯。”他简短应道。
“可是…”白芷急急上前半步，又觉不妥，停住脚，声音带着恳求，“城主府…赵公子他们…师兄，那地方……”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里的危险，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了。
林凡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那盆总是被他忘记浇水、却依然顽强生长的绿萝，和眼前少女的身影有些重叠。都是默默给予，不求回报。
“放心，”他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她莫名安定的力量，“我知道分寸。”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有些事，避不开。但去了，未必就是任人宰割。”
白芷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林师兄，似乎和以前那个沉默寡言、带着几分颓丧的少年不同了。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却多了某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像是藏于鞘中的利剑，隐而不发，却寒意内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松，随即又因自己竟有这般想法而更加羞赧。
“那…那师兄一切小心。”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明日再送药来。”说完，像是怕被看穿心事，转身匆匆离去，裙裾在暮色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
林凡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怀中那封请柬似乎变得有些烫人。他重新拿出它，指尖划过那冰冷的烫金字体。苏沐雪的容颜在脑海中浮现，美丽，却如同覆着寒霜。而白芷方才担忧含泪的模样，也清晰无比。
“情感变量……”他下意识地用起了分析的口吻，随即失笑摇头。人心岂是数据可以完全测算的？但正是这些无法量化的东西，才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复杂与…值得留恋之处吧。
他将请柬放在桌上，与那碗仍温热的药汤并排。一边是冰冷而危险的漩涡，一边是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温暖。赴宴的决心未变，但此刻，他心中除了冷静的计算，似乎也多了一丝想要守护这点温暖的…冲动。
夜色，悄然降临。林凡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静静坐着，科学之眼在脑海中构建着夜宴的模型，推演着各种可能。而白芷那双含忧带怯的眸子，偶尔会不经意地闯入他的推算中，让那些冰冷的模型，似乎也多了一丝人性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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