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军，河东第一军司令部。
筱冢义男中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看屏幕，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山本一木。
“山本君，你的看法呢？”
不等山本一木开口，他身后的一个少佐参谋便抢先一步，昂首挺胸地说道。
“司令官阁下！”
“这不过是一些哗众取宠的野蛮手段罢了！”
“我大东瀛皇军的强大，源自于我们内心深处根植的武士道精神！”
“是为天皇陛下效忠，为大东瀛圣战献身的无上荣耀感！”
“这种纯粹依靠肉体折磨来催生的所谓意志力，是虚假的，是脆弱的！”
“在我皇军真正的武士面前，不堪一击！”
他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周围的几个东瀛军官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他们看来，精神的力量，远胜于肉体的磨练。
山本一木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他看着那些女兵在短暂的休整后，又在命令下。
毫不犹豫地、甚至有些麻木地重新滑入泥水池。
他平静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你错了。”
那个少佐参谋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山本君？”
山本一木缓缓转过头，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得那个少佐参谋心里一阵发毛。
“你把这看作是精神层面的对抗，但你完全没有看到它的本质。”
山本一木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屏幕。
“这不是精神。”
“这是纪律。”
“一种……绝对的，被计算好的，机械化的纪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山本一木冷冷地解释道。
“休整，五分钟。”
“为什么是五分钟？不是西分钟，也不是六分钟？”
“因为这是经过精密计算后，得出的最优解。”
“这个时间，刚好能让她们极度疲惫的身体得到最低限度的恢复，避免因为力竭而出现伤亡。”
“但又绝对不足以让她们的肌肉和精神完全松弛下来。”
“更不足以让她们冰冷的体温有丝毫的回升。”
“当她们刚刚感受到一丝喘息的希望时，命令再次下达。”
“这样，当她们重新回到泥水里时，那种从短暂温暖跌入刺骨冰冷的痛苦，会被放大数倍。”
山本一木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东瀛军官，都感到一股凉气从脊椎升起。
“所以……”山本一木的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休整，根本不是仁慈。”
“休整，本身就是训练的一部分。甚至，是比浸泡在泥水里更残酷的一部分。”
“它在用一种无法反抗的方式，反复地向这些士兵的潜意识里灌输一个概念。”
“你的身体不属于你，你的意志不属于你，就连你喘息的权利。”
“也只是为了让你能更好地执行下一个命令而存在的工具。”
“她们不是在用意志力去对抗痛苦。”
“她们是在学习如何与痛苦共存，如何无视痛苦，如何把这种极限状态。”
“当作和呼吸、心跳一样平常的生理反应。”
山本一木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脸色煞白的同僚，他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重量。
“他们，正在被塑造成最完美的战争机器。”
“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不必要的恐惧，只有百分之一百的，绝对的执行力。”
“而我们呢？”
“我们还在沾沾自喜于那种虚无缥缈的‘武士道精神’。”
“各位，醒醒吧。”
“这，才是我们从未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山本一木的话语，让整个指挥室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那些刚才还在附和少佐参谋的军官们，一个个都闭上了嘴，脸色难看。
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士道，被山本一木毫不留情地撕开，露出了内里可能己经腐朽的本质。
而屏幕上那个被他们鄙夷的训练。
却被山本一木剖析成了一台精密、高效、且冷酷到极点的战争机器制造流程。
筱冢将军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去看山本一木，也没有去看他那些脸色各异的下属。
他的目光，同样牢牢地锁在屏幕上。
看着那些女兵在泥水里翻滚，挣扎，然后继续服从命令。
最终，他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山本君。”
“继续观察。”
“我需要一份最详尽的报告，关于这支部队的一切。”
……
与此同时。
远在重洋之外的鹰国，三角大楼的某个会议室内，气氛则要轻松得多。
雪茄的烟雾缭绕。
穿着笔挺军服的詹姆斯将军，用一根指挥棒，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播放的，赫然是同样的画面。
“Gentlemen，看看这个。”
詹姆斯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典型的东方式人海战术，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精英模式。”
“用极端的痛苦来筛选士兵，用高压的命令来塑造服从。”
他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屑。
“看起来很吓人，对吧？”
“但实际上，这套体系脆弱得可笑。”
他身旁的一位官员扶了扶眼镜，问道：“詹姆斯将军，为什么这么说？”
詹姆斯笑了起来，他走到屏幕前，指着那些女兵短暂休整的画面。
“问题就在这里。”
“五分钟的休整。”
“在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体能消耗和低温浸泡后，只给五分钟的恢复时间。”
“这意味着什么？”
他环视众人，自问自答。
“意味着他们的医疗保障和后勤系统，根本不可能跟得上这种训练强度！”
“任何一个合格的军医都会告诉你，这种训练方式，伤病率会高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肌肉拉伤，关节磨损，失温症，心理创伤……这些都会成为定时炸弹。”
“他们完全是在依靠士兵的意志力，在透支他们的生命。”
詹姆斯收回指挥棒，坐回自己的位置，惬意地吸了一口雪茄。
“一个依靠意志力，而不是依靠完善的科学体系来支撑的军队，是走不远的。”
“也许他们能赢下一两场漂亮的局部战斗，但只要战争的烈度稍微提升，这套系统就会从内部开始崩溃。”
“士兵们会因为伤病和疲惫，成批成批地倒下。”
“这根本不是现代战争的模式。”
会议室里的官员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某个落后国家在追赶过程中，用力过猛的愚蠢表现罢了。
……
而在另一个冰雪覆盖的国度。
科里穆林宫。
气氛庄严肃穆。
一位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首的元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样的画面。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同样表情严肃的年轻政委，伊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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