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老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法律的铁腕便己落下。墨云洲及其党羽被正式批捕，面临的将是叛族、谋杀（未遂）、商业欺诈等数十项重罪的指控。墨家这艘巨轮，在经历了险些倾覆的惊涛骇浪后，终于在新任掌舵人墨廷深冷酷而高效的整顿下，开始艰难地拨正航向。
尘埃似乎落定，但仍有未解的谜题，牵动着人心。
老宅事件后一周，顾淮舟和沈砚接到了墨廷深的正式邀请，前往他暂时下榻的一处隐秘庄园。这一次，不再是远程通讯，而是面对面的会晤。
庄园书房内，墨廷深坐在轮椅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气色比全息投影中看起来要好一些，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却愈发内敛，只是偶尔掠过的精光，显示着他并未放松警惕。他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他，以及坐在对面的顾淮舟、沈砚，还有……安静地坐在沈砚身边，第一次亲眼见到生物学父亲的乐乐。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墨廷深的目光，长久地、复杂地落在乐乐身上，那里面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有未能尽责的愧疚，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父亲的柔软。
“像，真像你母亲。”良久，墨廷深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看向乐乐的眼神温柔了些许，“也像我。”
乐乐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平静地回视着他，没有畏惧，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审度和冷静。“墨先生。”他称呼道，语气疏离而礼貌。
这一声“墨先生”，让墨廷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他很快掩饰过去，点了点头：“你叫乐乐？很好听的名字。”他没有强求，知道感情的建立需要时间。
他转向顾淮舟和沈砚，神情变得郑重：“这次，多亏了二位。若非你们鼎力相助，我未必能醒来，即便醒来，墨家恐怕也己落入奸人之手，承乐他……也更难预料。”他用了乐乐在墨家族谱上的名字“承乐”，但并未强加于人。
“墨先生言重了，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顾淮舟从容回应。
“不，这份情，墨家记下了。”墨廷深摆摆手，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两份文件，推到他们面前，“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将我个人名下‘深海资本’5%的不可稀释股权，赠与二位。请不要拒绝，这是你们应得的报酬，也是墨家的诚意。”
深海资本，墨廷深一手创立的、独立于墨家家族基金之外的商业帝国核心，其5%的股权价值堪称天文数字。这份谢礼，不可谓不重。
顾淮舟和沈砚对视一眼，没有立刻去接。
“墨先生，我们帮助乐乐，并非为了报酬。”沈砚开口道。
“我明白。”墨廷深颔首，“所以，这不仅仅是报酬。我更希望，这是我们之间长期合作的开始。墨家经历此劫，需要革新，需要像二位这样有能力、有原则的伙伴。”他的目光真诚而富有远见。
顾淮舟沉吟片刻，与沈砚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合作的具体细节，可以稍后再议。”
墨廷深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好。”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乐乐身上，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关于承乐……哦，乐乐的抚养问题……”
沈砚的心微微一紧，手下意识地握住了乐乐的手。
墨廷深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温和地说道：“沈律师，请不要紧张。我看得出来，乐乐很依赖你，你也将他视如己出。我昏迷多年，未能尽到一天父亲的责任，没有资格现在就来要求他回到我身边。”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恳切，“我希望，他能继续由你抚养。当然，我会尽我所能，提供一切支持，并且，我希望能够经常探望他，参与他的成长。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决定，出乎了沈砚和顾淮舟的意料。他们原以为会面临一场艰难的抚养权争夺。
沈砚看着墨廷深眼中那份克制而真诚的请求，又低头看了看身边虽然沉默却紧紧靠着自己的乐乐，心中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回答：“只要乐乐愿意，我这里永远是他的家。您是他的父亲，探视和参与成长，是您的权利，也是乐乐应该享有的。”
乐乐仰头看了看沈砚，又看了看目光殷切的墨廷深，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让墨廷深眼眶微红，也让沈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最大的心结似乎解开了。这时，顾淮舟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墨先生，苏顾问他……？”
墨廷深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示意了一下书房一侧的门。门被推开，一位精神矍铄、穿着中式褂子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正是失踪许久的苏明哲顾问！
“苏老！”顾淮舟和沈砚连忙起身。
苏顾问笑着摆了摆手，虽然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让二位担心了。多亏了‘夜枭’提前布局，把我这老骨头从那些牛鬼蛇神眼皮子底下弄了出来。”
他走到书桌前，从一个古朴的木匣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枚造型古朴、材质非金非玉的墨色龙纹玉佩，以及一个密封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纸文件袋。
“这枚玉佩，是墨家传承信物的一部分，代表着家族监察权，见佩如见先祖。老夫人临终前秘密交于我保管，嘱托我在关键时刻，交予值得托付之人。”苏顾问将玉佩郑重地放到墨廷深面前，“如今，物归原主。”
墨廷深双手接过玉佩，神色肃穆。
然后，苏顾问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了沈砚。
“沈律师，这个，是林晚小姐……也就是乐乐的母親，留给你的。”苏顾问语出惊人。
沈砚愣住了：“留给……我？”
“是的。”苏顾问点头，眼中流露出追忆和一丝伤感，“晚小姐在预感不妙前，曾秘密见过我。她说，如果她遭遇不测，而孩子有幸存活并被善良之人收养，待孩子身份得到承认、危机解除之后，将这个交予孩子的监护人。她说……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帮助孩子更好地理解他的出身，也是她……身为母亲，所能留下的最后一点心意。”
沈砚手指微颤地接过文件袋，感觉重若千钧。这里面，装着一位母亲在生命最后时刻，对孩子的爱与期盼。
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好。这份礼物，需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和乐乐一起开启。
所有的谜团，似乎都己解开。罪恶得到审判，传承得以延续，逝者得以告慰，生者找到了新的方向。
一个月后，一场低调却备受瞩目的婚礼，在滨海市举行。新郎是叱咤风云的顶尖律师顾淮舟，新娘是同样才华横溢、近期因接连曝光大案要案而声名鹊起的沈砚律师。而担任花童的，是一个表情冷静、眼神却透着聪慧与幸福光芒的小男孩——乐乐。
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至亲好友的祝福。墨廷深以乐乐父亲的身份出席，送上了厚重的贺礼和真挚的祝福。阳光下，顾淮舟为沈砚戴上戒指，在她额头印下轻柔的一吻。乐乐站在他们中间，一手拉着一个，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属于孩子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相机定格下这幸福的一幕。
婚礼结束后，新人没有选择遥远的蜜月旅行，而是带着乐乐，回到了他们最初那个充满“协议”和“条款”的公寓。这里，早己被温暖和爱意填满。
阳台上，顾淮舟从身后拥住沈砚，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还记得我们签的第一份协议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沈砚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唇角弯起：“《临时共同居住协议》。”
“现在，该续签了。”顾淮舟轻笑，“期限是……永久。”
沈砚转过身，迎上他深邃而温柔的目光，主动吻了上去。
“准了。”
屋内，乐乐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本新的绘本，封面上写着《家的定义》。他看了看阳台上相拥的父母，又低头看了看绘本，拿起笔，在空白页上，认真地画下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在小人的上方，画了一个大大的、温暖的太阳。
他知道，他的家，就在这里。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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