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几乎是立刻朝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她一边快速穿过乐园外围的人群，一边通过蓝牙耳机试图联系乐乐：“乐乐，听到请回答。你的位置？那个人是谁？”
耳机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就在沈砚的心不断下沉，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通知乐园保安时，一个冷静的童声终于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喘息：
“安全。坐标：乐园南侧，‘奇幻书屋’内。男性身份：顾淮舟，淮舟律师事务所创始人，你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评估：暂时无恶意，动机待分析。”
顾淮舟？
沈砚的脚步猛地一顿。竟然是他？
那个年仅三十二岁，就在商事领域声名鹊起，被业内誉为“点金手”的顾淮舟？他的律所和沈砚所在的“恒诚”确实是竞争关系，双方在几个大案子上有过间接交锋。沈砚看过他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英俊儒雅，但眼神深邃，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锐气。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恰好帮了乐乐？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朝着“奇幻书屋”走去。
这是一家充满童趣的高档书店，角落里设有供儿童阅读的彩色软垫和小桌椅。此刻，顾淮舟正抱着乐乐坐在一个豆袋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绘本，低声念着。乐乐靠在他怀里，小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似乎在认真听故事。
画面看起来……异常和谐。
沈砚推门而入，风铃清脆作响。店内的冷气扑面而来，让她因疾走而有些发热的脸颊稍稍降温。
顾淮舟抬起头，看到沈砚，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温和而了然的微笑。他将绘本轻轻放下，抱着乐乐站起身。
“沈律师，”他开口，声音如同沈砚在耳机里听到的那样，低沉悦耳，“幸会。”
乐乐看到沈砚，立刻从顾淮舟怀里挣脱，小跑过来，站在她身边，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小大人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安静听故事的孩子只是幻觉。
“顾律师。”沈砚点头，语气保持着职业性的疏离，“感谢你刚才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顾淮舟笑容不变，目光在沈砚和乐乐之间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来我运气不错，偶然路过，竟然能帮上沈律师的……‘小助手’？”
他刻意加重了“小助手”三个字，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沈砚心中警铃微作。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乐乐在帮她取证？还是仅仅以为她是带侄子来玩？
“这是我家的小朋友，乐乐。”沈砚避重就轻，伸手揉了揉乐乐的头发，动作略显生硬，“乐乐，谢谢顾叔叔。”
乐乐仰头，对着顾淮舟，清晰地说：“谢谢顾叔叔的解围行为。你的临场反应速度和叙事构建能力非常出色。”
顾淮舟被这超龄的夸奖逗笑了，他蹲下身，平视着乐乐：“不客气，乐乐。你的现场观察力和风险规避意识也很强，是个非常棒的……小搭档。”他说最后三个字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沈砚。
他站起身，重新看向沈砚，眼神变得正式了些：“沈律师，既然碰上了，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关于……刚才那对男女，或许我这边有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信息。”
沈砚瞳孔微缩。他果然注意到了，而且似乎知道得更多。
“好。”沈砚没有犹豫。对手的信息，有时比盟友的更珍贵。
两人让乐乐在阅读区自己看书，走到书店靠窗的安静角落。
“那个男人，姓赵，名下有一家小型科技公司，正在寻求A轮融资。”顾淮舟开门见山，声音压低，“巧合的是，他的公司，是我一个客户打算投资的标的之一。”
沈砚立刻明白了：“所以你在调查他？”
“尽职调查的一部分。”顾淮舟颔首，“我们查到，他目前交往的这位女性，与他公司的一位重要天使投资人关系密切。他这场婚外情，恐怕不仅仅是感情问题，更可能涉及商业上的……利益输送和欺诈。”
沈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只是普通的离婚案，争取财产分割即可。但如果涉及商业欺诈，王女士很可能不仅无法获得应得的财产，甚至可能被拖入债务泥潭。
“你有什么证据？”沈砚追问。
“目前只是怀疑和一些间接证据。”顾淮舟坦诚道，“我的客户也很谨慎。不过，今天你们拍到的视频，如果能作为补充证据，或许能帮助我们双方更快地厘清真相。”
他看向沈砚，目光锐利而坦诚：“沈律师，我知道我们分属不同领域，甚至算是竞争对手。但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或许可以暂时一致——你为你的当事人争取权益，我为我的客户规避风险。合作，比各自为战更有效率。”
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落在顾淮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抛出的合作邀请，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砚心中激起涟漪。
这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的信息网络、他的洞察力、他提出的合作方式，都超出了沈砚惯常处理的范畴。
但，他提供的可能性，对王女士至关重要。
沈砚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权衡利弊。最终，职业素养和对当事人利益的考量占据了上风。
“可以分享信息，协同行动。”沈砚抬起眼，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坚定，“但具体方案，需要由我来主导，毕竟我首接对当事人负责。”
顾淮舟笑了，伸出手：“成交，沈律师。”
沈砚看着他的手，略微迟疑，还是伸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就在这时，乐乐抱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英汉双解法律词典》走了过来，仰头看着达成协议的两人。
“所以，”乐乐用他特有的平静语调总结陈词，“我们现在是‘临时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目光在沈砚和顾淮舟之间扫过：
“类似于……升级版的‘共同抚养’协议？”
沈砚：“……”
顾淮舟先是一愣，随即低笑出声，看向乐乐的眼神充满了兴味。
（第三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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