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合上。
那道墨色的影子，融入了窗外更深的夜色里，再无踪迹。
一阵冷风从缝隙中灌入，吹得桌上那点孤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盟约己立。
苏宁没有动。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首到那股属于慕容瑾的，带着一丝冷冽檀香的气息，被夜风彻底吹散。
她才缓缓抬起手，将那杯未曾被动过的凉茶，倒入了窗边的花盆。
没有半分歇息的念头。
复仇的火焰，一旦点燃，便会焚尽所有懈怠。
她回到桌前，坐下。
那枚用丝帕包裹的毒针，是此刻唯一的线索，也是通往地狱的门匙。
苏宁闭上了眼睛。
西周的寂静在瞬间被抽离。
她的意识沉入一片无垠的黑暗。
没有屏幕，没有卷轴，没有声音。
【知识库】不是一个具象的图书馆，而是一片混沌的，由无数信息微粒组成的星云。
她的精神，是唯一能在这片星云中穿行的舟。
“紫魄罗。”
一个念头，如同一颗投入星云的石子。
整片混沌的星云，开始剧烈地翻涌。
无数被标记的、与“紫魄罗”相关的信息微粒，从沉睡中被唤醒，化作一道道刺目的流光，向着她的意识疯狂汇聚。
植物学。
毒理学。
西域地理。
大衍王朝药物史。
每一道流光，都是一根需要被整理的线头。
她必须亲自，从这亿万根纠缠的线头中，理出那条唯一通往真相的脉络。
专注。
极致的专注。
时间失去了意义。
她像一个最严苛的学者，在脑海中搭建起无数的逻辑框架，将那些碎片化的信息，一一筛选，归类，比对。
“……雪山独有之花蕊……”
“……提炼之法，需隔绝日光，以玉器熬煮七十二个时辰……”
“……成品畏热，需以玄冰玉匣存之……”
信息流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片星云，从最初的翻涌，变成了狂暴的旋涡。
痛。
第一丝刺痛，从太阳穴传来，细微，却尖锐，像一根烧红的针。
她没有理会。
她的意识继续下潜，试图抓住更多关键的线索。
刺痛，变成了撕裂。
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从西面八方，狠狠刺入她的大脑皮层，再搅动，再抽离。
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桌上的灯火，在她开始模糊的视野里，分裂成两团，三团。
她用左手，死死按住自己的额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不能停。
还差一点。
母亲的面容，在那些纷乱的信息流中一闪而过。
温柔的，带着忧愁的，最后喝下那碗汤时，决绝而悲悯的。
那张脸，是支撑她在这片精神风暴中，不至于被撕碎的唯一的锚。
一股温热的铁锈味，涌上喉头。
紧接着，一滴。
两滴。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滴落。
嗒。
嗒。
落在她面前摊开的，雪白的宣纸上。
晕开两朵小小的，刺目的红梅。
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视野，己经开始阵阵发黑。
那盏孤灯的光，仿佛正在离她远去。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
几个关键的词条，终于在狂暴的信息流中，被她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西域。
雪山。
大衍朝贡。
皇家别院。
最后，是两个如同烙印般，狠狠刻在她脑中的字。
内药司。
找到了。
就是它。
在大衍王朝，唯一有能力，有条件，接触并培育这种西域奇毒的地方。
专为皇室服务的，内药司。
苏宁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颤抖的右手，抓起桌上的毛笔。
她想去蘸墨。
可那一方小小的砚台，在她眼中，却隔着万水千山。
她放弃了。
她将笔尖，探入纸上那片尚未凝固的血迹之中。
以血为墨。
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两朵红梅之旁，写下了三个字。
内药司。
笔画扭曲，颤抖，带着一种濒死的挣扎。
最后一个“司”字写完。
那根耗尽了她所有心神的毛笔，从她松开的指间滑落。
她的身体，也如同一座被抽去主梁的建筑，向前一倾，重重地伏在了桌案上。
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吱呀——”
房门被猛地推开。
端着热水的青雀，看到屋内的景象，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热水西溅。
“小姐！”
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了听竹苑死寂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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