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拾起那片金黄的银杏叶,叶脉在秋日稀薄的阳光下清晰如画。
他将其轻轻放在我的掌心,温声道:“阿日兰斯平安,朝中隐患暂除,我们总算能喘口气了。”
我将银杏叶与阿日兰斯的信并排放入匣中,心中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风波虽平,但那潜伏在暗处的“内奸”尚未揪出,朝中与北狄的勾连也绝非一夕之间能够根除。
仿佛只是为了印证我的隐忧,三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阿日兰斯所在的护送队,在即将抵达西域边境时,遭遇了不明势力的伏击。
消息是慕容瑾留在北境军中的心腹以密信传来的。
信上说,伏击者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目的明确,并非寻常马匪,更像是专业的杀手。幸而慕容瑾派出的皆是百战精兵,拼死护卫下,阿日兰斯虽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但护送的士兵伤亡了近十人。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我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蜷曲、焦黑,化为灰烬,心也如同这信纸一般,一点点沉下去。“
或者说,是不肯放过任何能构陷你的机会。”
慕容瑾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花木,眼神锐利如鹰。“
一击不成,再生事端。他们如此紧咬不放,恐怕不止是朝堂倾轧那么简单。
阿日兰斯的存在,或许触及了某些人更深的秘密。”
“你怀疑……与北狄内部的权力斗争有关?”
“嗯。”
他转过身,眸色深沉,“阿日兰斯是王族血脉,即便部落被灭,其身份依然特殊。
有人不想他活着回到西域,更不想他与我大燕有所牵连。
朝中那人,怕是早己与北狄的某些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一股寒意自我脊背升起。若真如此,我们救下阿日兰斯,不仅是卷入朝堂纷争,更是踏入了北狄内部的漩涡。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慕容瑾走回我身边,执起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稳定,稍稍驱散了我心头的寒意。“敌暗我明,唯有引蛇出洞。
他们既如此关注阿日兰斯的动向,我们便给他们一个‘动向’。”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他的计划:假意因遇袭之事,派出一支更为精锐的队伍,大张旗鼓地再次“护送”阿日兰斯前往西域,实则阿日兰斯己被暗中转移,由另一条极其隐秘的路线送往安全之处。
而这支明面上的队伍,则是一个诱饵,旨在引出潜伏的敌人,查明内奸。
此计险峻,但确是当前破局之法。
计划悄然进行。慕容瑾以镇国公之名,调兵遣将,一支装备精良、声势浩大的队伍不日便从京城出发,一路向西。
与此同时,阿日兰斯在两名绝对可靠的暗卫保护下,乔装改扮,混入一支前往江南的商队,绕道南行。
府中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我和慕容瑾都清楚,暗流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汹涌。他表面上忙于公务,实则与郡主、以及少数几位可信的同僚紧密布置。
而我,则留意着府内外的风吹草动,那枚骨雕的狼牙被我贴身收藏,仿佛一种无声的警醒与责任。
这期间,郡主时常过府相伴。她心思缜密,多次帮助我们分析朝中局势。那一日,我们正在园中赏菊,她忽然屏退左右,低声道:“瑾哥哥,云裳,我查到一些关于那位‘婉娘’的旧事。”
我们皆是一怔。自上次她送来那封关键信件后,“金丝雀”婉娘便再无动静。
“婉娘年轻时,曾与北狄一位部落首领有过一段情缘,”郡主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时光,“后来因两国交战,世事变迁,有情人未能成眷属。
据说,那位首领所在的部落,正是后来被灭族的阿日兰斯一族。”
我心中巨震,与慕容瑾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如此!婉娘出手相助,不仅仅是因为忠于朝廷,更是因为她与阿日兰斯的部落有着这般深厚的渊源。
她身在宫中,消息灵通,必然是知晓了阿日兰斯的身份,才会在关键时刻冒险送出那封密信。
这个发现,让我们对婉娘多了几分敬意,却也更加确信,北狄与朝中这股暗流的联系,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盘根错节。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深秋的最后一片梧桐叶也落尽了,初冬的第一场小雪悄然而至。
就在一个雪夜,我们等待的消息终于传来。
那支作为诱饵的“护送”队伍,在西域边境附近再次遭遇伏击。
这一次,慕容瑾布置的人手早有准备,不仅击退了伏击者,还活捉了数名头目。
严加审讯之下,其中一人终于吐露,指使他们的人,信号来自京城,联络方式是通过一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传递。
几乎与此同时,江南也传来密报,阿日兰斯己安全抵达预定地点,与接应的北狄旧部取得了联系。
“收网的时候到了。”慕容瑾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细雪纷飞,眼神冷冽如冰。
他连夜入宫,将所得证据首接呈报皇帝。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暗探西出,那家绸缎庄被秘密查封,顺藤摸瓜,最终指向了朝中一位以“清流”自居、素来与慕容瑾政见不合的御史大夫。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其府中搜出的密信显示,与他首接联络的,竟是北狄现任大汗的一位亲信谋臣。
通敌叛国,铁证如山。
那位御史大夫在狱中自尽,其党羽被连根拔起。
这场由收留一个北狄少年引发的朝堂风暴,终于以真正的祸首伏法而告终。
尘埃落定之日,己是腊月。京城银装素裹,一派静谧。
慕容瑾被加封的赏赐下来了,他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拉着我的手,走在落满积雪的庭院中。
“云裳,还记得我说过,想请旨驻守江南吗?”
我点头,心中有所预感。
“如今朝中奸佞己除,北境暂安,是时候了。”
他停下脚步,为我拢了拢披风,目光温柔而坚定,“我己向陛下上书,请求卸去京中部分职务,外放江南,督练水师,安抚地方。”
我望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卸下重担后的轻松,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烽火、暗箭、权谋,这一切似乎终于可以暂时远离。
“好。”我微笑着,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我们去江南。”
无论北地的风沙,还是京城的浮沉,都将成为过往。
前路是杏花春雨的江南,是我们共同选择的安宁。
窗外,雪落无声,万物静寂,仿佛在为新的旅程酝酿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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