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纪忠盯着她低头绣活的模样，眼前不自觉浮现出画面。嬿婉穿着这身红嫁衣，在宾客的祝福声里走向自己，凤冠霞帔，眉眼含笑。这场景太真切，让他心头一暖。
上一世，嬿婉虽坐到皇贵妃之位，却从没穿过这样郑重的嫁衣；而他身为太监，连娶妻生子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梦，从前想都不敢想。
“别傻站着了，说说吧，到底做了什么事？”嬿婉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抬头问，眼里带着好奇。
纪忠这才回神，笑着说道：“皇上说娴常在在冷宫里不安分，让我和穆尔图挑两个侍卫去看守。”
嬿婉手里的针猛地一顿，抬头瞪他：“你不会把凌云彻送过去了吧？”
纪忠脸上的笑一僵，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语气也沉了点：“怎么？你心疼他？”
“呸！”嬿婉放下针线，语气带着急，“你是不是傻？上一世就是凌云彻在冷宫里帮着如懿，她才能翻身出来！你这不是巴巴给她送帮手吗？”这一世她虽不在宫中，却也绝不想让如懿再有出头的机会。
“你要这样想，这一世的弘历，根本不是上一世那个对如懿处处容让的皇上！”纪忠声音低了些，眼底带着笃定，“你看他如今行事，冷硬果决，连那尔布都能说派去治水就派去，如懿一个失宠的娴常在，困在冷宫里，这辈子恐怕都难有翻身之日了！”他心里门儿清，不管弘历是不是重生，这一世的走向，早己和上一世天差地别。
“可凌云彻是什么人？是那种没机会也要造机会的小人！”嬿婉猛地抬起头，手里的绣花针“啪”地戳在嫁衣上，红丝线歪了好大一截，“宫里的脏事还少吗？如懿现在还端着乌拉那拉家的架子，可真要是被逼到绝境，再被凌云彻在耳边一撺掇，她什么疯事做不出来？”
上一世的苦，她刻在骨子里，明明能避开的坑，纪忠却偏要把凌云彻往如懿身边推，这让她怎么能不着急。
“你……不喜欢我这么做？”纪忠脸上的得意瞬间褪得干净，语气里裹着几分委屈，像个献宝却被泼了冷水的孩子。他原以为，自己替她把“隐患”圈在冷宫里，她会夸他考虑周全。
“不是不喜欢，是怕。”嬿婉重新低下头，指尖捻着乱了的丝线，声音轻了些，“我们总以为自己握着前世的记忆，就什么都能掌控，可越是这样自信地去推事情，越容易适得其反，弄巧成拙。”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怕的不只是如懿翻身，更怕纪忠因为这点“掌控欲”，栽在自己的算计里。
纪忠喉结动了动，上前半步，声音放得更软，近乎哀求：“那我盯着，好不好？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我立刻把凌云彻从冷宫里弄回来，绝不让他给如懿递半分助力，这样总行了吧？”
他心里那点小心思其实藏不住。哪是怕如懿翻身，他更怕的是凌云彻留在外面，凌云彻时不时来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至少把人塞进冷宫，既能断了他见嬿婉的路，又能看看这一世的轨迹会不会偏，本是两全其美，怎么就惹嬿婉不高兴了？
嬿婉看着他眼底的讨好，终究没再驳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呀……真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纪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嬿婉垂着眼、不再看他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点想要被夸奖的期待，彻底沉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连带着心情也蔫了。他没再停留，默默转身，脚步都比来时沉了几分，第一次垂头丧气地从嬿婉房里退了出去。
一路闷头回了纪府。躺在床上，盯着房梁上那道经年累月的裂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焦虑像潮水似的裹着他。嬿婉的话没错，可他真的做错了吗？
把凌云彻塞去冷宫，明明是最稳妥的办法，既断了他靠近嬿婉的可能，又能借着他探探如懿的动静，怎么就成了“适得其反”？
“我就是不想让他见婉婉……有错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上一世他就跟婉婉有牵扯，这一世我绝不能让他再靠近……”
“罢了，先这样吧。”纪忠叹了口气，闭上眼，“若真出了岔子，我就是绑，也把凌云彻从冷宫里绑出来。”
这一夜，他睡得不算安稳，梦里一会儿是嬿婉绣嫁衣的模样，一会儿是婉婉对着自己有些冷漠的模样。就这样乱糟糟的。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洗漱完没敢耽搁，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又往魏府去了。
翻进西墙时，正好撞见春暖端着水盆从廊下走过。春暖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福了福身：“纪大人早，小姐刚醒，正在屋里梳妆呢。”
纪忠点点头，脚步轻快了些，走到嬿婉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婉婉，是我。”
里面传来嬿婉的声音，淡淡的，却没了昨日的冷淡：“进来吧。”
纪忠推门进去，见嬿婉正坐在镜前，春暖替她梳着头发。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裙子，长发披散在肩后，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柔和得不像话。铜镜里的她，眉眼弯弯，竟没了昨日的愁绪。
“你来了。”嬿婉看着镜中的他，语气平静，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昨日的事，我想了想，也不是怪你，就是太急了。”
纪忠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赶紧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婉婉，我想好了，让底下人多留意冷宫的动静，一旦凌云彻有半点不对劲，咱们立刻把他调回来，绝不让给他撺掇如懿的机会。以后我做什么事，都先跟你商量，好不好？”
嬿婉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眼底带着点无奈，却也有了真切的笑意：“什么叫和我商量，你是个男子，什么事情都应该有自己的主张才是。”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角，发现纪忠都没换衣服，昨晚翻墙时勾破的口子，还没缝补。
“坐吧，我给你缝两针你再离开。”嬿婉从抽屉里拿出针线，坐在床边，示意纪忠过来。
纪忠赶紧凑过去，乖乖坐下，看着嬿婉低头替他缝补。她的手指纤细，捏着针线，动作轻柔又熟练，阳光落在她发顶，发丝泛着淡淡的金光。他看着看着，心里的那点不安彻底散了，只剩下暖暖的甜。
“婉婉，”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我去与父母说说，让咱们赶快成婚好不好？我想早点娶你进门，看你穿这身嫁衣的样子。”
嬿婉缝补的手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好。”
一针一线，缝补的是衣角的破洞，也缝好了纪忠心里那点小委屈。他伸手，轻轻握住嬿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人心安……
纪忠今早见到了嬿婉，二人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心里极为畅快。纪忠带着一脸笑意到了步兵统领衙门。
只见纪忠刚刚坐下，穆尔图就带着笑容推开了门“一会儿你的情敌就到了！”
“呵呵，情敌？就他？也配？我家婉婉对我可是一心一意……”纪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只觉得全身都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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