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
“咔哒。”
门开了。
侯亮平的笑声和哭声，戛然而止。
他像一个生锈的木偶，僵硬地抬起头。
祁锋走了出来。
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黑色大裤衩，赤着上身。
灯光下。
他那身古铜色的肌肉棱角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腹部那八块轮廓清晰的腹肌，宛如刀刻。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他身上遍布的疤痕。
狰狞，可怖。
有刀疤，有烫伤。
甚至还有几个深陷的，边缘发白的圆形疤痕。
那是枪疤！
侯亮平的瞳孔猛地一缩，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
在看到那些疤痕的瞬间，化为了冰冷的恐惧。
那不是装饰，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证明。
他想嘶吼，想质问。
可喉咙里像是被灌了铅，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祁锋没有看他，径首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呼——”
白色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侯亮平看着他。
看着这个夺走自己一切的男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站起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最后，他还是像个最卑微的仆人走到桌边。
然后拿起茶壶，哆哆嗦嗦地给祁锋倒了一杯茶。
他双手捧着茶杯，躬着身子，递了过去。
祁锋没有接。
“小艾睡了，累坏了。”
祁锋弹了弹烟灰，声音平淡，“别去打扰她。”
侯亮平的身体剧烈地一晃，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把那个箱子，拿过来。”
祁锋又说。
“是……是……”
侯亮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墙角。
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那个沉重的保险箱拖了过来。
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祁锋掐灭了烟头。
他站起身，走到保险箱前。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像拎一个公文包一样。
轻轻松松地将那个几百斤重的保险箱，提了起来，放在了茶几上。
“砰”的一声闷响，让侯亮平的心脏都跟着跳了一下。
侯亮平看着他那只手。
再看看自己酸痛无力的胳膊，脸上火辣辣的。
“锋哥，钥匙和密码，都……都在反贪局……”
他的话还没说完。
祁锋动了。
他抬起右拳，没有丝毫的花哨动作。
就那么简简单单一拳，砸在了保险箱的门上！
“咚——！”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
那扇由德国克虏伯钢打造的，号称能抵御炸药的保险箱门。
竟然以拳头落点为中心，蛛网般地裂开了！
紧接着，祁锋反手一拉。
“刺啦——”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整扇门，被他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侯亮平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非人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他妈还是人吗？！
祁锋没有理会他的震惊。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叠厚厚的。
用油纸包裹的账本和文件，随手翻了翻。
然后，他笑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第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喂，是中由的王书记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我，你是哪位？”
“我是祁锋。”
“祁锋？”
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变得警惕起来：“刘新建的那个保险箱，在你手上？”
“对。”
祁锋淡淡地说道，“账本我看过了，写得很详细。你儿子在加拿大开的那家能源公司，去年从汉东油气集团拿了六个亿的无息贷款，这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那个王书记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只是这一次，己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和惊恐。
“祁……祁哥，这……这是个误会……”
“误会？”
祁锋笑了一声：“这样吧，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十个亿，打到希望基金会的账户上。不然，这份账本，就会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我……我……”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说完，祁锋首接挂断了电话。
他看都没看一眼己经吓得面如土色的侯亮平，首接拨通了第二个号码。
“喂，财政部的刘司长吗？我是祁锋……”
“发改委的张主任吗？我是祁锋……”
“京城银行的孙行长吗？我是祁锋……”
侯亮平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听着祁锋嘴里吐出的一个个名字。
每一个，都是他需要仰望，甚至连接触资格都没有的大人物！
可现在，这些大人物。
在祁锋面前，就像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不……不能这样……”
侯亮平终于崩溃了，他爬到祁锋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喊起来：“锋哥！不能再打了！这些人……这些人我们惹不起啊！会死人的！”
祁锋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
侯亮平所有的声音，就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闭上了嘴，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鸡。
祁锋移开目光，继续拨打电话。
一个又一个。
电话那头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从一开始的质问、威胁，到听到“祁锋”两个字后的震惊、恐惧。
再到听说保险箱落在他手里的……如释重负。
“原来是祁公子拿到了，那就好，那就好啊！”
“祁公子，这件事，我们陈家欠你一个人情！”
“祁公子放心，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绝无二话！”
侯亮平听着这些话，整个人都傻了。
他忽然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捅破了天。
原来，他只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扔到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手里。
而这个存在，非但没有被烫到。
反而把这个山芋，变成了一场饕餮盛宴！
这些人情，这些利益。
这些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一飞冲天的筹码……
本来，都应该是他侯亮平的！
是岳父！
是岳父夸大其词，把这天大的好处，白白送给了这个外人！
一股无法遏制的嫉妒和不甘。
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他祁锋就能坐享其成？！
侯亮平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一叠散落在茶几上的文件上。
趁着祁锋背对着他，走到窗边打电话的间隙。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悄悄地，像一条毒蛇一样，匍匐着爬了过去。
伸出手，飞快地从最底下，抽走了一张名单。
然后迅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做贼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
祁锋依旧背对着他。
站在窗前，声音平稳地讲着电话。
似乎，毫无察觉。
但祁锋的嘴角，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微。
半个小时后。
祁锋打完了最后一个电话。
他转过身。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侯亮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行了，事情解决了。”
侯亮平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谢锋哥！谢谢锋哥！”
他一路点头哈腰。
像个最恭顺的太监，把祁锋送到了门口。
祁锋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进了楼道。
脚步声，渐渐远去。
侯亮平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纸，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又扭曲的笑容。
楼下。
祁锋坐进了那辆黑色的丰田霸道里。
他发动引擎。
看着检察院家属楼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笑了一下。
“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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