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兰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男人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横亘在她面前。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烟盒纸屑。
“你哥哥，是我的狗。”
这句话。
没有半分情绪，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具侮辱性。
高启兰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惊愕。
祁锋。
这个名字。
她最近从大哥高启强和二哥高启盛的嘴里，听到过太多次。
省厅厅长的亲弟弟。
一个让高家兄弟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拼命巴结的存在。
一个弹指间。
就让香港来的过江龙蒋天，人间蒸发的恐怖男人。
她稳住心神。
将手从手提包里抽了出来，指甲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祁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清冷。
试图用这种方式，为自己筑起一道防线。
祁锋笑了。
他向前一步。
高启兰下意识后退。
他在进。
她在退。
首到冰冷的墙壁抵住她的后背，退无可退。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俯下身，脸凑近她的脸。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不是做什么。”
祁锋的声音压得很低。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跟泥坐。”
高启兰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猛地扭过头，避开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却精准地扼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碎裂。
祁锋强行将她的脸掰了回来，迫使她首视自己。
“你死守安欣这么多年。”
祁锋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她层层剖开。
“是爱他，还是别有所图呢？”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高启兰的心房上。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
“自然是爱他。”
这个答案。
她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也对安欣暗示过无数遍。
“不诚实。”
祁锋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啊……”
高启兰痛呼出声，被迫睁开了眼。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愤怒与羞辱交织。
让她那张清冷的脸，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绯红。
“那祁少是什么意思？”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
祁锋看着她这副倔强又无助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
“高家从一个鱼摊，走到今天京海市地下皇帝的位置，靠的是什么？是你大哥的心狠手辣，是你二哥的阴险歹毒。”
“这样的家族，手上沾了多少血，脚下踩了多少骨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安欣是什么人？他是警察，是那种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理想主义者。你觉得，他会娶一个黑道大佬的妹妹？”
祁锋的话，像一把把尖刀。
刀刀见血，将她所有的伪装撕得粉碎。
“你追求他这么多年，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洁身自好，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给他，给所有人，营造一个痴情女子的形象。一个为了爱情，可以与家族割裂的形象。”
“这样一来，就算将来高家倒了，被清算了。”
“你作为安欣的妻子，或者未婚妻。”
“看在他孟德海、安长林那些靠山的面子上，高家，大概率会被放一马！”
“牺牲你一个，保全整个高家。这才是你的目的！”
“为此，你不惜牺牲自己的青春，不谈恋爱，不交朋友，把自己打造成一尊为爱守候的贞节牌坊。”
“我说的，对吗？高小姐？”
轰！
高启兰的脑海，彻底炸裂。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是啊。
最初，接近那个穿着警服。
眼里有光的少年，不就是因为他身后站着孟德海和安长林吗？
不就是想着，万一将来高家出事，能有那么一丝转圜的余地吗？
可是……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看着安欣一次次为了所谓的正义头破血流。
看着他固执地与整个世界为敌。
看着他每次和自己不欢而散后，又默默跟在身后守护的背影。
她自己都快忘了最初的目的。
她以为。
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傻得可爱的警察。
她以为那份感情，是纯粹的。
可现在。
被祁锋用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原来，她和她那两个哥哥一样。
骨子里都流着自私、冷血的基因。
高家人的血，就是冷的，脏的！
“现在。”
祁锋松开了她的下巴，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动作温柔，眼神却依旧霸道。
“更好的选择，摆在你面前了，不是吗？”
高启兰看着祁锋，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悲凉。
“祁公子说的，是你自己吗？”
“不错。”
祁锋点头，承认得坦坦荡荡。
“怎么样？”
高启兰脸上的嘲讽更甚。
“我如果不同意，你是不是就要威胁我，要对我哥哥动手？”
“是啊。”
祁锋再次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无耻！”
高启兰终于崩溃。
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祁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再次掐住她的脸，力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
“给我你的选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定生死的冷酷。
说完。
祁锋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他转身，朝着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大G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高启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
她抱着双臂。
将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
夜风吹过，卷起她散乱的发丝。
她该怎么办？
拒绝他？
然后眼睁睁看着高家在她面前分崩离析。
看着她那两个哥哥，落得和蒋天、李宏伟一样的下场？
还是……接受他？
成为这个魔鬼的女人。
用自己，去换取高家未来的平安？
她抬起头，看向那辆如同蛰伏在黑夜中的猛兽一般的越野车。
车灯亮起，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车，要走了。
高启兰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做出了选择。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
甚至顾不上一只高跟鞋己经掉落。
赤着一只脚，跛着脚，疯了一样朝着那辆车追了过去。
“等等！”
黑色的奔驰大G在路口停下。
高启兰追了上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狼狈地钻了进去。
车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高启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抬起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背影。
祁锋看着车内后视镜，笑着说道：“哭起来，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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