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锋点了下头。
女孩眼中迸发出劫后余生的光亮。
抓着他衣袖的手，却不敢松开分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阴暗的小巷。
祁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身后那片血腥地狱与他毫无关系。
在他走出巷口的瞬间。
几道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周围的阴影中滑了出来。
他们动作高效而专业。
有人拿出高压水枪，冲洗着地面上的血迹。
有人将那些还在抽搐的身体，连同那具冰冷的尸体，利落地装进特制的黑色尸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巷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祁锋没有回头。
他知道，他的人，永远都在。
……
夜色下的京海，被霓虹切割成两个世界。
祁锋走过的地方。
是灯火辉煌的商业街，橱窗里陈列着昂贵的奢侈品。
而女孩带着他去的方向，却是城市的另一面。
越走，光线越暗。
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破旧的筒子楼，光鲜的柏油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水泥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生活垃圾的酸腐气。
这里是京海的平民区。
是这座繁华都市里，被遗忘的角落。
女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松了松。
“我家……就在前面。”
她的声音很低。
祁锋没有说话。
只是跟着她，拐进了一栋连楼道灯都坏掉了的居民楼。
“我叫黄瑶。”
女孩在黑暗中，小声地介绍自己，“在这里……做家教，赚点生活费。”
黄瑶。
祁锋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他看过高启强给的所有资料。
高启强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那个沉默寡言的杀手，老默。
他的女儿，就叫黄瑶。
祁锋不信巧合。
他只信。
所有看似偶然的相遇，都是精心设计的必然。
“缺钱？”
祁锋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响起。
黄瑶的身体，顿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
“不缺。”
“那为什么还要出来打工？”
黄瑶沉默了。
两人走到了西楼，一扇掉漆的铁门前。
女孩拿出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
她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祁锋的轮廓。
“我不要父亲的钱。”
“我嫌脏。”
说完这句，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觉得脏？”
祁锋追问。
黄瑶没有再回答。
她飞快地打开门，闪身进了屋。
似乎想要立刻关上门，将这个危险的男人隔绝在外。
“等等。”
祁锋一只手，按住了门板。
黄瑶吓了一跳，身体紧紧贴在门后。
“你的微信。”
祁锋拿出手机。
黄瑶愣住了。
她看着黑暗中那亮起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男人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她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拿出自己的旧手机，加上了祁锋的微信。
祁锋收起手机，松开了手。
“砰。”
铁门被重重关上。
祁锋转身，走下楼梯。
而门内。
黄瑶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心脏狂跳。
客厅的灯，忽然亮了。
一个沉默的身影，站在客厅中央。
男人身材瘦削，眼神阴郁。
手里正拿着一块抹布，擦拭着一把鱼刀。
正是老默。
“门口是谁？”
老默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像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
黄瑶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知道，父亲刚才一定在窗边看到了。
“是……是我家教学生的家长。”
黄瑶攥紧了手机，飞快地编了一个谎言，“他……他顺路送我回来。”
老默擦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再问。
只是继续低着头，一遍又一遍。
擦拭着那把能轻易带走一条人命的鱼刀。
整个房间。
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汉东省，京州市。
省公安厅大楼，一间办公室内。
侯亮平一身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地站在窗前。
自从祁锋离开京州。
他身上的那股“霉运”仿佛也随之烟消云散。
短短半个月。
他连破了好几个积压许久的小案子。
虽然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却也让他在厅里出尽了风头。
“小林啊，这个案子的卷宗，写得太粗糙了！”
侯亮平转过身，将一份文件拍在年轻下属的桌子上，官威十足。
“逻辑不清晰，重点不突出！我之前怎么教你的？要抓主要矛盾！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
年轻的检察官被训得满脸通红，连连点头称是。
侯亮平背着手。
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那个让他受尽屈辱的祁锋，不过是仗着家里的背景。
而他侯亮平，靠的是自己的真才实学！
京州的天，还是他侯亮平的天！
……
省政府大楼。
一场高级别会议刚刚结束。
汉东省的权力核心们，正陆续走出会议室。
一则刚刚在内部会议上宣布的人事任命，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祁同伟，由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破格提拔为汉东省副省长，继续兼任公安厅厅长。
一步登天！
而原本呼声极高，政绩斐然的京州市市委书记李达康。
却在原地踏步。
李达康面沉如水，走在人群的最后。
他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
那些夹杂着同情、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
他知道，这是沙瑞金对他的敲打。
也是对祁家的安抚。
他不服！
凭什么他李达康兢兢业业，为GDP鞠躬尽瘁。
最后却要给一个靠弟弟上位的投机分子让路？
回到自己那间熟悉的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砰”的一声关上门，将所有的喧嚣隔绝在外。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由他一手打造起来的繁华城市。
心中的不甘和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翻盘！
他必须找到一个机会，一个足以震动整个汉东。
让沙瑞金都无法忽视的功劳，来绝地翻盘！
李达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忽然。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一件他还在吕州担任市委书记时，经手的一桩悬案。
那是一个牵扯极广的贩毒网络，线索查到一半。
却因为关键人物的离奇死亡，而被迫中断。
当时，为了吕州的稳定和发展大局，他亲手将那份卷宗封存。
现在，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李达康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走到自己的保险柜前，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
从最底层，拿出了一个早己泛黄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吹去上面的灰尘，拨通了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的声音。
“东来同志，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达康的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立刻。”
十几分钟后。
赵东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李达康的办公室。
“达康书记，您找我？”
李达康没有废话。
首接将那个泛黄的文件袋，扔在了赵东来的面前。
“这个案子，你亲自去办。”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挖出来！”
赵东来心中一凛。
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打开了封口的火漆。
一沓厚厚的卷宗，出现在眼前。
卷宗的封面上。
几个用红色马克笔写下的大字，触目惊心。
【吕州市特大贩毒案线索】
赵东来翻开卷宗。
一张张现场照片，一份份审讯记录，一个又一个化名……
一个庞大而隐秘的地下毒品王国，在他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的手指，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案件线索最后中断的地方。
一行手写的记录，字迹刚劲有力，透着一股不甘。
【所有线索，均指向一人——“林耀东”。】
【最后出现地点：东山市，模范禁毒村——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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