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糖葫芦回来，沈清弦的小手里攥着两串红彤彤的果子，一路走一路舔，甜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萧景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被糖汁沾得亮晶晶的小嘴，无奈地摇摇头，从袖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擦擦，跟只偷喝了蜜的小老鼠似的。”
沈清弦仰起脸，乖乖地让他擦嘴，小舌头还趁机舔了舔他的指尖，惹得萧景琰手一缩，哭笑不得：“没规矩。”
“爹爹的手帕也甜甜的。”沈清弦举着糖葫芦，笑得一脸狡黠。
顾云舟跟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打趣：“王爷，您这哪是捡了个闺女，分明是捡了个小债主，瞧给您拿捏的。”
萧景琰斜了他一眼：“羡慕？羡慕你也捡一个去。”
“那可不行，”顾云舟立刻摆手，“我这粗人哪会带孩子，还是看您带得热闹。”他话锋一转，凑近萧景琰压低声音，“说真的，景琰，你就没打算好好查查这孩子的来历？苏月见那眼神你也瞧见了，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萧景琰脚步微顿，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清弦这孩子身世不明，若真牵扯出什么旧事，未必是好事。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带大这丫头，至于那些陈年旧账，能不碰就不碰。
“查什么？”萧景琰淡淡道，“她现在是我萧景琰的女儿，这就够了。”
顾云舟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愣了愣，随即笑道：“也是，有您护着，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她的身。”
话虽如此，萧景琰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苏月见的眼神太沉，像藏着一片深湖，他总觉得那平静的湖面下，藏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东西。
回到王府没几日，这份不安就应验了。
这天下午，萧景琰正在书房翻看着江南的地契，琢磨着该选哪处院子养老，福伯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王爷，靖郡王来了，说……说要见您。”
“他来干什么？”萧景琰皱眉。自从宫宴上摔了那一跤，靖郡王萧景洪就没再露面，怎么突然找上门了？
“说是……说是特意来给小郡主赔罪的，还带了不少礼物。”福伯的语气带着犹豫，“看那样子，怕是没安好心。”
萧景琰冷笑一声。赔罪？以萧景洪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来探虚实，或者说，来给清弦使绊子的。
“让他进来。”萧景琰放下地契，眼神冷了几分，“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多时，靖郡王萧景洪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书房，身后跟着的小厮捧着几个精致的礼盒，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六弟，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萧景琰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不知五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这不是前几日宫宴上，为兄言语冲撞了令爱，心里过意不去，特意来赔个不是嘛。”萧景洪说着，示意小厮把礼盒递上来，“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六弟和小郡主不要嫌弃。”
礼盒打开，里面是些精致的点心、小巧的玉佩，还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匕首，一看就价值不菲。
萧景琰瞥了一眼，没动：“五哥有心了，只是清弦年纪小，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
“哎，六弟这就见外了。”萧景洪故作亲热地坐下，目光在书房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郡主呢，听说她聪慧过人，深得皇上喜爱，可否让为兄见见？”
来了。萧景琰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巧，清弦刚才睡着了，怕是要让五哥失望了。”
萧景洪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笑道：“无妨，无妨。那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跟六弟聊聊。”他端起丫鬟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六弟，你说这孩子也怪，无凭无据就认你做爹，还偏偏就带了那么块玉佩……你就不好奇，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萧景琰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萧景洪放下茶杯，看着他，眼神带着探究，“只是觉得，这孩子来得太巧了。你刚从江南回来，她就出现在破庙里，还一口咬定你是她爹，手里那块玉佩……啧啧，说起来，倒像是当年沈将军府上的东西呢。”
萧景琰的心头猛地一跳。沈将军？难道清弦的身世，真和那位蒙冤的沈将军有关？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萧景洪：“五哥说笑了，一块普通的玉佩而己，哪来那么多说法。再说了，沈将军满门抄斩，哪还会有遗孤？”
“那可不好说，”萧景洪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世事无常嘛。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孩子真是沈家余孽，六弟你把她留在身边，怕是会引火烧身啊。”
“五哥慎言！”萧景琰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水溅出，“清弦是我萧景琰的女儿，与沈家毫无关系！五哥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小弟不客气！”
萧景洪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六弟何必动怒？为兄只是好心提醒罢了。毕竟，当年构陷沈家的人，势力可不小，若是让他们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他话没说完，却像一根针，狠狠刺进萧景琰的心里。
原来萧景洪不是来赔罪的，他是来试探的！他早就怀疑清弦的身世，甚至可能知道些什么！
萧景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冷冷地看着萧景洪：“五哥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府里不欢迎居心叵测之人。”
萧景洪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既然六弟不欢迎，那为兄就不打扰了。只是六弟，好自为之。”
说完，他带着小厮，施施然地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萧景琰一人，他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萧景洪的话像一块巨石，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沈将军……沈家余孽……构陷之人……
这些词语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危险的真相。清弦的身世，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甚至可能牵扯到五年前那场惊天冤案。
他想起苏月见那探究的眼神，想起清弦那块凤凰玉佩，想起她总是说“嬷嬷不见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形。
如果清弦真是沈家遗孤，那当年救走她的嬷嬷，很可能就是沈家的忠仆。而嬷嬷让她拿着玉佩来找自己……为什么是他？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桌角那块他随手放下的玉佩上，那是清弦不小心遗落在书房的。他拿起玉佩，指尖着上面的凤凰纹路，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说过的话。
母妃曾说，她年少时曾与沈家夫人结为手帕之交，后来沈将军远戍南疆，两人才渐渐断了联系。母妃还说，沈家有块祖传的凤凰玉佩，是当年定亲时，她亲手送给沈家夫人的……
难道……清弦的嬷嬷让她来找自己，就是因为母妃和沈家的这层关系？
萧景琰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清弦的存在，就是对当年那些构陷者的最大威胁。他们一旦知道清弦还活着，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萧景洪的突然到访，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一种警告，甚至可能是……挑衅。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了。为了清弦，他必须振作起来。
“福伯！”萧景琰扬声道。
“奴才在！”福伯连忙跑进来。
“去，把顾将军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萧景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另外，加派人手，看好王府的各个角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尤其是……不能让陌生人靠近清弦。”
“是！奴才这就去办！”福伯见王爷神色严肃，不敢怠慢，立刻应声而去。
萧景琰看着窗外，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不管清弦是谁的孩子，不管她的身世牵扯出多少惊天秘密，他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当年沈家的冤案，他或许无力改变，但现在，他绝不会让悲剧在这个孩子身上重演。
他萧景琰，就算是条咸鱼，也有要拼死护住的东西。
而此时的沈清弦，正躺在榻上，抱着一个布偶娃娃，睡得香甜。她不知道，一场围绕着她的风暴，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她更不知道，那个总是嫌弃她麻烦的“爹爹”，己经为她收起了所有的慵懒和懈怠，准备好为她撑起一片天。
王府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街角，车帘掀开一角，露出苏月见清冷的侧脸。她看着端王府紧闭的大门，轻轻叹了口气。
萧景洪的到访，她看到了。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希望……萧景琰能护住那孩子吧。
她调转马头，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京城的车水马龙中。有些事，她必须尽快去查证，或许，她能找到当年沈家冤案的关键证据，也能……为那个无辜的孩子，寻一条生路。
暗流，己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而端王府这叶小舟，注定要驶入这场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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