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口的狼藉还未收拾。
破碎的瓷片和泼洒的黑色药汁在青石板上留下一片污迹。
空气中，浓烈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刘府医躬着身子，站在凌晚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他的头垂得很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一幕，己经彻底摧毁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这位新来的世子妃，根本不是人。
她是披着人皮的罗刹。
凌晚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薄荷的清凉气息。
她体内的那股暖流，在刚才催生薄荷精华后，消耗了大约三成。
看来，这“神农遗木”的能力，并非可以无限使用。
她必须更加谨慎地规划每一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李管家提着一个沉重的木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更大的木桶，桶里装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正冒着丝丝寒气。
“世子妃！”
李管家将木箱放在地上，打开箱盖。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套闪着寒光的银制刀具，长短大小不一，正是凌晚要求的外科手术器械。
“您要的东西……都……都取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灼和恐慌。
凌晚的目光从那些刀具上扫过，然后落在了李管家的脸上。
“出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李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世子妃！大事不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妃……王妃她……她把王府的药库给封了！”
凌晚的眉梢微微一挑。
动作倒是很快。
“说清楚。”
李管家咽了口唾沫，急忙说道。
“奴才刚才去药库取您要的烈酒和棉布。”
“结果发现，药库门口守着王妃的西个心腹婆子。”
“她们说……说奉了王妃的命令，从现在起，药库里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甘草，都必须有王妃的亲笔手令才能支取！”
“奴才跟她们说是您要的，是为了给世子爷治病。”
“可她们根本不听，还说……还说……”
他说到这里，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说什么？”
凌晚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她们说，您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刚过门就克死了世子，现在又装神弄鬼，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王妃这是为了保护王府的财产，不让外人糟蹋了！”
李管家一口气说完，然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世子妃，这可如何是好啊？”
“没有药材，这……这病还怎么治啊！”
一旁的刘府医听了，脸色也变得惨白。
这明显是王妃在公然和世子妃作对。
是王爷默许的试探，还是王妃自作主张的报复？
无论是哪一种，她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下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凌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赵元答应了她的条件，是权宜之计。
但他不可能完全信任她。
王妃此举，看似是刁难，实则是赵元的一次试探。
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如果自己连一个内宅妇人都搞不定，那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术”，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到那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处理掉。
“起来吧。”
凌晚淡淡地说道。
李管家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凌晚走到他的面前。
“我问你，这个王府里，当家做主的人，是王爷，还是王妃？”
李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自然……自然是王爷。”
“很好。”
凌晚点了点头。
“既然是王爷当家，那王爷的命令，是不是府中最高的指令？”
“是……是……”
李管家有些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王爷亲口答应我，府中所有药材，任我调用。”
凌晚的声音缓缓响起。
“现在，王妃却下令封了药库。”
“你告诉我，这叫什么？”
李管家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他终于明白了。
“这……这是阳奉阴违！是以奴欺主！”
“没错。”
凌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既然是奴才犯上，那自然就要按照王府的规矩来处置。”
她转头看向刘府医。
“刘府医。”
“老……老朽在。”
刘府医连忙应声。
凌晚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拿起刚才刘府医用过的纸笔。
她没有丝毫犹豫，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了一张药方。
她的字迹，与原主那娟秀的小楷截然不同。
笔锋锐利，铁画银钩，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她写完，将药方递给了刘府医。
“拿着这张方子。”
刘府医双手颤抖地接过药方。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收缩。
千年雪莲，百岁参王，深海玉脂，火灵芝……
这上面罗列的十几味药材，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世间罕有的珍品。
别说一个藩王府，就算是皇宫大内的御药房，也未必能凑得齐。
“世子妃……这……这些药……”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照着方子去取。”
凌晚的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她又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
“奴才在！”
“你，带上王府里最强壮的二十名护卫。”
“拿着我的令牌，跟刘府医一起去。”
她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扔给了李管家。
那是靖国公府嫡女身份的象征，见此令牌，如见国公亲临。
“到了药库，你们什么都不用说。”
“首接让刘府医进去取药。”
“那几个婆子若是敢拦，就给我打。”
“打到她们让开为止。”
“若是她们敢还手，就地格杀，不必留情。”
“若是王妃来了，你就告诉她。”
凌晚顿了顿，眼神变得如同万年寒冰。
“耽误了世子救治的时辰，导致世子病情有任何反复，我第一个，就拿她身边的奴才开刀。”
“第二个，就拆了她那金碧辉煌的院子，用来给世子陪葬！”
李管家和刘府医听得是心胆俱裂。
这哪里是去取药？
这分明是去抄家啊！
而且是抄王妃的家！
“怎么？”
凌晚看着他们呆若木鸡的样子，声音一沉。
“你们不敢？”
“不！奴才敢！”
李管家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今天，他要么跟着这位世子妃一条道走到黑。
要么，立刻就会被她当成没用的棋子给处理掉。
他紧紧地攥着那块冰冷的令牌，像是攥住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命运。
“奴才这就去点人！”
他说完，转身就朝院外跑去。
刘府医拿着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药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凌晚缓缓地走回房间。
她知道，这张药方上的药，王府一味也拿不出来。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用这张夸张到极致的药方，和这种强硬到不讲理的态度，向王府里的所有人宣告一件事。
从今天起。
这个院子，她说了算。
她的人，她的东西，谁也别想动。
谁敢动，谁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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