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山脚下的小屋温柔地包裹。
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洒满小小的空间，温暖而安宁。灶膛里的火还没完全熄灭，散发着余温，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苏渺将背篓放下，开始往外拿东西。
细白的玉米面、金黄的小米、甚至还有一小袋雪白的面粉和一瓶清亮的油……接着是厚实柔软的棉布、一小包水果硬糖，最后，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三根用油纸小心包着的棉花糖，递给了目瞪口呆的林丫一根，又将另外两根放在熟睡的福宝和爱宝枕边。
林丫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着，半天合不拢。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那白面，那油，那崭新的花布……还有手里这根蓬松雪白的棉花糖，她只在村里富裕人家孩子手里远远见过一眼。
“三嫂……这……这得花多少钱啊……”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不是喜悦，反而是担忧和惶恐，“你……你怎么买这么多……爱宝和福宝还要吃奶呢……钱够用吗？我……我不要新衣服，有旧的穿就行！糖……糖也给弟弟妹妹留着吧！”
她说着，就要把手里的棉花糖和那两颗水果糖放回去，小脸上满是局促不安。
苏渺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仿佛不配拥有这些好东西的模样，心里蓦地一酸。这孩子，是被苛待惯了，连一点点甜头都不敢坦然接受。
她按住林丫的手，将棉花糖重新塞回她手里，语气温和却坚定：“丫丫，拿着。这是三嫂买给你的。”
“可是……”林丫还是不安，低着头，“我能跟着三嫂学本事，不用饿肚子，就己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我……我不配……”
“胡说。”苏渺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拉着林丫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丫丫，你记住三嫂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该吃苦，就该低人一等。你善良，你勤快，你愿意学，这就是你最宝贵的地方。你值得吃好的，穿好的，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这叫‘配得感’，明白吗？”
“配得感？”林丫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
“对。”苏渺点头，拿起那块花布在她身上比了比，“你付出了劳动，帮我照顾福宝和爱宝，让我能放心出去做事。这就是你的价值。所以，这是你应得的。不只是今天，以后，我们还会过得更好。这些东西，我们吃得起，也穿得起。不要总觉得你不配，知道吗？”
林丫似懂非懂地看着苏渺，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肯定和鼓励，再看看手里甜甜的棉花糖和柔软的新布，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缓缓淌过心田，冲散了那些长久以来的自卑和惶恐。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圈微微发红，小声却坚定地说：“嗯！三嫂，我记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棉花糖，那前所未有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一首甜到了心里。她抱着那块新布，爱不释手地着，脸上终于绽放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真切而灿烂的笑容。
苏渺看着她，心里也软了几分。刚想再叮嘱她几句，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鲁又混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醉醺醺的嬉笑和叫嚷声。
“是……是这家吧？独门独户……嘿嘿……”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
“错不了！林海那小子指的路……妈的，这破地方真偏……”另一个声音附和着，伴随着“哐当”一声，似乎是有人踹了一脚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
屋内的温馨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丫脸上的笑容僵住，吓得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手里的糖和布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惊慌地看向苏渺：“三嫂……外、外面……”
苏渺的心也是猛地一沉！她快步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院门外影影绰绰站着三西个人影，皆是身形高大的男人，为首的那个一脸横肉，眼神浑浊，正喷着酒气，试图推开那扇并不牢固的院门。
是冲着她来的！
林海！他果真没死心！
一瞬间，怒火夹杂着冰冷的寒意席卷了苏渺的全身。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他的恶毒和下作！
“丫丫！别怕！”苏渺猛地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冷静，“去，把门闩插紧！用凳子顶上！”
林丫吓得腿软，但还是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门闩插死，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屋里唯一那张破桌子推过去抵在门后。
“妈的！还锁门？给老子撞开！”外面的混混听到里面的动静，骂骂咧咧起来，开始更加用力地撞击院门和屋门。
哐！哐！哐！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震颤，灰尘簌簌落下。福宝和爱宝被巨大的声响惊醒，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似乎更加刺激了门外的人，撞门声更加猛烈。
“开门！小寡妇！识相点自己开门陪爷几个乐呵乐呵，不然等老子进去，有你好果子吃！”污言秽语透过门缝钻进来，不堪入耳。
林丫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首流，死死顶着桌子，绝望地看向苏渺：“三嫂……怎么办……他们会闯进来的……”
苏渺脸色冰寒，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她快速扫视屋内，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堆她炮制好的草药和角落里放着的一小罐生石灰上——这是她之前修葺屋顶时剩下的。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肯定不行，对方人多还有可能是混混，她还有这三个孩子要护着。
呼救？这里离最近的村民家也有一段距离，深更半夜，未必有人听得见，就算听见了，会不会来救也是个问题。
必须自救！
“丫丫，听着！”苏渺一把拉过吓傻的林丫，语速极快却清晰地下令，“你继续顶着门，别让他们一下子撞开！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说完，她迅速冲到墙角，拿起那个瓦罐，将里面的生石灰倒进一个破旧的搪瓷盆里。然后又飞快地从草药堆里找出几味药性猛烈、带有强烈刺激性的草药——比如她之前小心采集的少量曼陀罗粉末和辣椒粉，毫不犹豫地混入生石灰中！
门外，撞击声越来越响，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眼看就要被撞开！
“三嫂！快顶不住了！”林丫带着哭腔喊道。
苏渺端起那盆混合了“加料”生石灰的盆子，眼神锐利如鹰，对林丫厉声道：“丫丫！我数到三，你就抱着福宝和爱宝立刻躲到炕沿下面去！捂住口鼻，闭上眼睛！绝对不要睁开！绝对不要呼吸！”
林丫虽然不知道苏渺要做什么，但此刻苏渺的冷静和果断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拼命点头。
苏渺深吸一口气，端着盆子，站到门后一侧，计算着角度。
“一！”
撞门声震耳欲聋。
“二！”
门闩发出断裂的脆响！
“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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