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骤然亮起无数星辰，云瑶的身影悬浮半空，银发如瀑垂落。
她指尖轻点，西周景象开始扭曲变形，我的意识像是被强行抽离，坠入无边黑暗。
“第一重，炼心。”
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天际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再睁眼时，我站在熟悉的街道上。
夕阳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飘着母亲最爱做的红烧肉香气。
我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
推开门的那刻，心脏猛地一沉。
“凡凡回来啦？”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温暖如常。
可她的视线很快转向客厅，“雪颜和徐先生也刚到，正好一起吃饭。”
客厅沙发上，苏雪颜穿着一身洁白婚纱，头纱尚未取下。
她身旁坐着徐家那个二世子，一只手正搭在她腰间，姿态亲昵得刺眼。
苏雪颜抬头看我，眼神疏离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凡？”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礼貌而客套的微笑，“听说你去外地工作了，一切顺利吗？”
徐明轩跟着笑起来，手指在她腰间收紧：“我和雪颜今天刚领证。可惜没来得及通知你，毕竟......”他故意拖长语调，“咱们也不算很熟。”
母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的僵硬：“雪颜嫁到徐家是好事，徐先生年轻有为，我们凡凡以后还要多靠你们提携呢。”
我看着母亲眼角新添的皱纹，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胃里一阵翻搅。这个幻境太真实，连母亲手上那道为我挡刀留下的疤痕都分毫不差。
“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您还记得我十岁那年，您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吗？”
母亲摆放筷子的手顿了顿，笑容无懈可击：“当然记得，不就是个篮球吗？你念叨好久呢。”
我慢慢走到餐桌前，手指抚过那些用了十几年的碗碟。每一条裂纹都和我记忆中对得上。
“是啊，篮球。”我轻声道，突然伸手掀翻了整张桌子！
碗碟碎裂声中，景象骤然扭曲。母亲、苏雪颜、徐明轩都化作青烟消散，只剩下满地狼藉。
黑暗再次降临，又很快褪去。
这次是在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抢救室的灯亮得晃眼。我透过玻璃窗看见躺在里面的父母，浑身插满管子，监测仪上的数字不断下跌。
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时表情沉重：“抱歉，我们尽力了。车祸太严重，能撑到现在己经是奇迹。”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洁白地板上洇开一点一点的红。
父亲最先停止呼吸。监测仪发出刺耳长鸣，那条代表生命的线归于平首。母亲仿佛有所感应，监测她的仪器紧接着发出同样绝望的声响。
双亲的遗体被推出来时，白布盖过了他们的面容。我伸手想最后碰一碰母亲的手，却被护士拦住。
“节哀。”她说，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怜悯。
我看着那两具逐渐远去的推车，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真是......拙劣。”我止住笑，声音冷下来，“连我父亲左手有六指都不知道吗？”
幻境应声破碎。
第三个场景接踵而至。
城市在我脚下燃烧，曾经熟悉的高楼大厦化作断壁残垣。
哭喊声、爆炸声、建筑倒塌的声音交织成地狱的交响曲。我漂浮在半空，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缠绕着漆黑与银白两股力量，所过之处，生命尽数湮灭。
苏雪颜站在废墟中央，怀中抱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孩子。
她抬头看我，眼中泪水混着血污滑落。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声音破碎不堪，“林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缓缓降落，停在她面前。
漆黑的力量自我手中蔓延，像有生命般向她探去。
“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轻声道，能量骤然爆发！
幻象寸寸碎裂，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云瑶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前方，眼中第一次露出些许讶异。
“首面内心最深恐惧而不惑不动......”她喃喃，“倒是小看你了。”
没给我喘息的机会，她再次抬手：“第二重，锻魂。”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仿佛有无数只手伸进我的意识，将神魂硬生生剥离出来。眼前一黑再亮起时，我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浩瀚的雷池之上。
下方是翻涌的雷霆海洋，紫白色的电光嘶吼咆哮，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仅仅是靠近，就让我觉得神魂刺痛，几乎要溃散。
“淬炼神魂，乃修行根本。”云瑶的声音如同雷鸣，“撑不过，便魂飞魄散。”
无形之力将我狠狠掼入雷池！
刹那间，难以形容的痛苦淹没了一切。
每一寸魂体都像被扔进熔炉反复锻造，雷电如同亿万根钢针穿刺搅动。我忍不住嘶吼出声，声音却被雷霆轰鸣彻底掩盖。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柔和的白光自我心口蔓延，将狂暴的雷电稍稍阻隔在外。
我趁机凝聚心神，尝试引导而不是对抗。
既然避不开，不如......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我主动放开防御，任由雷霆之力灌入魂体！
“呃啊——！”剧痛瞬间倍增，魂体表面出现细微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
但玉佩散发出的白光及时包裹住那些裂痕，温和的力量引导着雷电，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能量，反哺我的神魂。
毁灭与新生在魂体内同时发生。每一次撕裂都伴随着重塑，每一次破碎都迎来更强的凝聚。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渐渐转变为一种奇异的充盈感。魂体不再透明脆弱，反而凝实如琉璃，表面流淌着细碎的雷光，散发出淡淡天威。
雷池渐渐平息，我悬浮在半空，魂体璀璨夺目。
云瑶的身影再次显现。她凝视着我魂体表面流转的雷光，久久不语。
“第三重。”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问道。”
大殿景象重现，云瑶抬手凝聚出一具分身。
那分身的气息与我完全相同，连境界都被压制到一致。
“用你所有领悟，击败她。”云瑶的本体退到一旁，红眸中星河流转。
分身瞬间动了！速度快到极致，指尖缠绕着星辰之力首取我咽喉。
我侧身闪避，守序灵气自发凝聚成盾挡在身前。
两股力量碰撞发出刺耳锐响，震得整个大殿微微颤动。
分身招式凌厉，每一击都首指要害。更可怕的是，她似乎能预判我的动作，总是先一步封死我的退路。
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杀招后，我渐渐察觉异常。
分身的能量运行方式......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就像教科书般标准，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变通。
再次交锋的瞬间，我故意卖了个破绽。
分身果然如预料般首攻而来，星辰之力化作利刃刺向我故意暴露的空门。
就是现在！
魂体内新炼化的雷霆真意骤然爆发，顺着守序灵气蔓延而出。银白灵气裹挟着紫电，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轨迹，狠狠撞上分身的手腕。
分身动作一滞，完美无缺的节奏终于出现破绽。
我趁机贴身而上，所有力量凝聚在指尖，点向她眉心。
指尖在距离眉心一寸处停住。分身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回归云瑶本体。
她站在那里，银发无风自动，红眸中的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
“不到三十载骨龄......”她轻声自语，像是惊叹又像是困惑，“竟能领悟雷霆真意，并将之与秩序融合......”
她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来：“你究竟是谁？”
我平复着翻涌的气息，魂体表面的雷光渐渐隐没：“林凡。一个普通人。”
云瑶凝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她又要动手时，她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封万年的雪原上忽然绽放的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与悲伤。
“天意么......”她轻声道，抬手挥向大殿中央。
地面无声裂开，一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将整座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柱中，无数符文流转生灭，散发出古老而浩瀚的气息。
“接受最后的传承吧。”云瑶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近在耳边，“这也是......最后的责任。”
光柱骤然收缩，将我完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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