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海军军令部。
作战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通讯部门持续不断的嘈杂声，隔着门传来，徒劳且刺耳。
“不行！还是联系不上！”
“‘加贺’号、‘龙骧’号、‘凤翔’号……所有信号全部中断！”
海军大臣米内光政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的皮鞋一下下敲击地板，梆，梆，梆。
每一个在场的将官，都觉得那声音敲在自己的心脏上。
米内光政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面前的巨幅海图。
图上，帝国舰队最后出现的位置，己经被红圈刺眼地标注。
但那片海域，此刻没有任何电波。
一片死寂。
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通讯参谋踉跄着闯进来，他脸色发青，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电报。
“报告……是巡逻机……是巡逻机发回的电码！”
他的声音在发抖。
“飞行员报告……在两个预定作战海域，他们看到了……”
他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疯狂滚动。
“舰队……集体爆炸……”
“没有观察到任何敌舰出现！”
这句话，像最后的宣判。
作战室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蒸发。
冰冷的绝望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加贺’、‘龙骧’、‘凤翔’，以及十五艘护航舰，全部沉没。”
“海面上到处都是帝国的残骸和燃油……”
“什么？！”
米内光政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再也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木椅发出刺耳的呻吟。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满屋子面如死灰的同僚，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声音。
“怎么会……？”
他闭上眼，两行热泪淌下深刻的法令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西十分钟前，他还收到‘加贺’号发来改变作战计划的简报。
三艘航母！
十几艘护航舰艇！
短短几十分钟，到底是怎么被击沉的？
沉默。
不解。
过了许久。
“‘赤城’号……”
在信心坠入无尽深渊之前，他脑中闪过这个唯一的希望。
“改造进度，如何了？”
“报告大臣阁下，‘赤城’号，还需要二十……不，十五天就能入列。”一名军备参谋紧张地翻着文件夹，声音干涩。
十五天。
还有新建的“苍龙”号，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服役。
可就算这两艘航母现在就在港口，又能怎样？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整个舰队就被瞬间从海洋上抹去。
再多的军舰，又能如何？
大舰巨炮。
七生报国。
几十年，整整两代海军人建立起来的信仰，就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东乡平八郎、山野孙七、秋山真知……一个个帝国海军的前辈“战神”，在他脑中闪过。
从甲午海战崛起，到对马海战的辉煌。
时代，己经变了吗？
大日本帝国的国运，到头了吗？
……
东京皇居。
御前会议的气氛，比葬礼更压抑。
裕仁天皇面无人色地坐在竹帘之后，只有一个僵硬的轮廓。
米内光政跪伏在地，用哭丧般的语调，泣不成声地报告着三艘航母全灭的事实。
一向与海军势同水火的陆军大臣杉山元，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他站在一旁，脸上的震惊与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当然明白，这根本不是海军无能。
对手，不仅在陆地上有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在大海上，更加神鬼莫测。
就在这时，一名皇室侍从官迈着小碎步，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陛下！”
他跪在地上，高高举起一张电报。
“上海发来的加急电报！”
米内光政猛地转头，一把夺过电报。
他的目光扫过电文，瞳孔瞬间缩成一个针尖。
杉山元死死盯着他：“快念！”
米内光政的嘴唇哆嗦着，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抠出来的。
“驻华大使川越茂确认……”
“发动攻击的部队番号为……‘101独立混成营’。”
101！
又是昨天那支摧毁了第三舰队，夺走虹口租界的部队！
这个念头，在竹帘后的裕仁脑中轰然炸开。
他们竟然还有海军？！
米内光政的视线，死死钉在电报的最后一行。
他抬起头，环视全场，声音嘶哑干涩。
“该营营长的名字……”
他停顿了足足三秒。
“……秦峰。”
“他在谈判桌上，扬言……一月之内，彻底消灭联合舰队”
这句话被念出的瞬间，御座的扶手上，传来指甲抓挠木头的尖锐声响。
彻骨的寒意，第一次从裕仁的内心深处涌起，让他这位所谓的天神，怕得像个凡人。
这支部队的作战能力，帝国海军连与之对抗的机会都没有！
绝对不能再跟他打下去！
否则，帝国海军真的有可能……
裕仁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喉咙里硬挤出两个字：“停战……”
“立刻跟支那停战！”
米内光政缓缓抬起头，那张老脸上，满是绝望与屈辱。
“陛下……我们拿什么去谈停战？”
“我们的舰队，连敌人的样子都没见到，就被摧毁！”
“没有了舰载机的保护，剩下的那些巡洋舰和驱逐舰更加不堪一击！”
“我们……己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米内光政话音刚落。
一旁的陆军大臣杉山元，眼中的震惊缓缓褪去。
一种输光了全部身家的赌徒才有的疯狂，在他的瞳孔里燃烧起来。
他猛地向前一步，抬手指向墙上的巨幅地图。
“不！我们有筹码！”
他的嘶吼声在室内回荡。
“海军没有，我们陆军有！”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华北平原的两个城市上。
北平！
天津！
“陛下！在这两座城市，我们己经进驻了十五万皇军！控制着数百万支那平民的生死！”
杉山元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亢奋而扭曲，提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
“立刻通电南京政府！”
“要求他们，命令秦峰的部队原地停火，接受谈判！”
“否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野兽般的残忍。
“皇军将每隔一小时，在北平和天津，随机挑选一条街道，进行无差别屠杀！”
“杀到他们同意为止！”
整个御前会议，死寂无声。
杉山元脸庞扭曲，唾沫横飞。
“必须用支那人的命，来偿还帝国的舰队！”
“他们可以摧毁我们的军舰，难道还能阻止我们在自己的占领区杀人吗？！”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大臣都感到一阵寒意。
但震惊过后，是一种悲哀的默认。
这确实是日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用极致的野蛮，去对抗无法理解的强大。
用屠城，去逼迫对手的退让！
漫长的寂静后。
竹帘之后，裕仁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准。”
片刻后。
一道旨在用两座城市数百万平民的性命，去要挟一场停战的电令。
发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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