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达领命，前脚刚小跑着离开。
秦峰就看见，远处，张治中正带着一群军官和卫兵，急匆匆地朝校场这边赶来。
为首那人旁边，还有一个油头粉面、身形微胖的将军。
应该就是新来的司令部班底了。
看来，那两发120毫米口径的“敲门声”，效果拔群。
对付这种官僚，你首接炮轰司令部，反而落了下乘。
把他们引到监狱刑场，让他们好好欣赏一出好戏，才是秦峰的真正目的。
秦峰远远地朝张治中笑了笑，那笑容人畜无害，随即迎了上去。
“张将军，听说您高升了啊。”
他边走边伸出手，姿态随意。
张治中隔着几步远，伸出手指虚点了点秦峰，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是一种无奈又带着点欣赏的苦笑。
秦峰看得懂这表情里的复杂含义。
上海警备司令这么重要的职位连夜换人，九成九是与国府想硬塞给他的那个旅有关。
张治中这人，脾气硬得很，要么是被委员长强行调离，要么，就是他自己撂了挑子。
两种可能，都符合这两个人的性格。
“秦峰啊秦峰，我刚要用通话器找你。”
张治中己经走到近前，紧紧握住秦峰的手摇了摇。
“没想到，你的大炮倒是先一步轰上门了。”
他松开手，把自己腰间挂着的那部黑色对讲机摘下来，递给秦峰。
“呐，这个还给你。”
“以后啊，咱们可以书信、电报联系。”
张治中这一下，做得极为漂亮。
公事交接完毕，但私谊的线，他绝不会断。没了公职的束缚，他更希望能和秦峰建立起纯粹的私人友谊。
“呵呵，好。”
秦峰乐呵呵地收下，顺势问道。
“张将军这次是调任何处高就？”
他与张治中旁若无人地闲聊，眼皮都没往旁边那位新司令身上撩一下。
秦峰可以无视别人，但有人，此刻己经汗流浃背。
萧劲。
桂永清的副官。
他正躲在桂永清身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惊恐地偷偷观察。
刚才一过来，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位威名赫赫的101营秦长官。
年轻得过分。
跟张将军说话，也随意得过分。
但他心里清楚，这世道，只要拳头够硬，别说将军，就是国府也得把头低下。白崇禧，阎老西……这种人还少吗？
教导总队作为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他骨子里对这种“军阀”是瞧不上的。
可随后，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秦峰身后跟着的那个黑脸青年军官身上。
有点眼熟……
妈的！
怎么是他！？
那不正是昨晚被自己一耳光扇在脸上的那个跑腿小中尉吗！
一个派过去给101营打杂的货色，怎么现在看着，跟秦峰的“副官”一样！
完了！
萧劲脑子里嗡的一声。
不行，此地不宜久留！
他刚想找个公务繁忙的借口开溜。
突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不是有位姓萧的副官？”
一秒前还在和张治中谈笑风生的秦峰，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
唰——
全场瞬间安静。
五六双眼睛，包括张治中和桂永清，都同时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萧劲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凉透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时，被晾在旁边半天的桂永清，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秦老弟，你说的可是我的副官，萧劲？”
他连忙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主动接过话茬。
“哦。”
秦峰这才像刚发现他一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原来这姓萧的，是你的副官。”
桂永清脸上的笑容当场僵住。
他混迹官场多年，怎么会听不出秦峰语气里那股子毫不掩饰的恶劣。
“萧劲！过来！”
桂永清立刻变脸，对着身后厉声呵斥，一副公事公办的愤怒模样。
“说！你怎么得罪秦营长了？！”
“我……”
萧劲刚要开口。
“没什么大事。”
秦峰首接打断他。
“让他别走，等会儿，我要请他帮个小忙。”
桂永清一听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肯让他帮忙，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叫骂和呵斥声。
“快走！狗日的！”
“别他妈磨磨蹭蹭的！”
啪——！
清脆的鞭子抽打声，混杂着五百多副脚镣拖在地上发出的哗啦声，越来越近。
徐明达带着两个狱警，满头大汗地先跑了过来。
他先是朝张治中和桂永清两位长官敬礼，然后才慌忙跑到秦峰身边，递上厚厚的两大本名册。
【虹口日军海军陆战队战犯】
【日军第一航空战队战犯】
秦峰接过册子，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朝校场中央走去。
他边走边大声下令。
“101营，全体都有！”
“立刻按预案，设置五百米警戒区！”
“是！”
一声整齐划一的怒吼。
卡车边列队的士兵立刻行动，如两道铁闸，迅速将巨大的校场隔出一条长五百米、宽一百米的绝对禁区。
“把指挥车上的人带下来！”
话音刚落，张虎几个大步跑到指挥车旁，亲自打开车门，解开菊池明子的手铐脚镣，将她从副驾驶位上拖了下来。
“李西根！摄影机架好！学会怎么摇那玩意儿了没！”
“报告营长！没问题！”
场地，就绪。
演员，就绪。
道具，就绪。
主演之一的菊池明子，悟性不错。
她刚一下车，看到这刑场的阵仗，看到那排血迹斑斑的木桩，瞬间就明白了。
昨晚那个男人说要处决战犯，还要用摄影机……这是要逼她纳投名状。
张治中和桂永清等人，看到秦峰的士兵从车上拖下一个身穿日军少佐军服、却没有捆绑的漂亮女人，心里也都猜到了七八分。
好家伙。
这是要让这女人亲手杀自己的同胞。
够狠！漂亮！
张治中心里，暗暗赞了一句。
“菊池明子。”
秦峰走到她面前，背着手，视线像冰锥一样钉在她脸上。
“是不是己经猜到我的目的了？”
“嗯。”
她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如纸。
“很好，我希望你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菊池明子抬起头，看着远处那片被狱警驱赶过来的帝国军官，眼中满是绝望和决然。
“我不可能对自己的同胞下手。”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是军人，按军令行事，从未做过违反战争规则的行为。”
“上校先生，您也是职业军人，请不要如此侮辱我的人格！”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把我，和他们一起枪毙了吧。”
“拜托了！”
说完，她朝着秦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啪。啪。啪。
秦峰轻轻地拍着手，笑了。
“说得真好。”
“想用虚伪的个人道德，来逃避野蛮的集体罪责。”
“你很聪明啊。”
集体罪责？
菊池明子猛地抬起头，怔住了，她从未听过这个词。
“长着一颗日本人的脑袋，思维方式倒是很西方。”
秦峰的语气里全是嘲讽。
“只有那些昂格鲁撒克逊人，才能把双重标准和恬不知耻，说得如此理所应当。”
菊池明子的嘴唇剧烈颤抖，被这句话刺得体无完肤。
憋了好久，她才挤出一句苍白的辩解。
“可是……我是军人……”
“行！”
秦峰一声怒喝，首接打断她！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帝国军人’，都干了些什么！”
他猛地翻开那本封面上写着【虹口海军陆战队战犯】的册子。
“高桥次郎！带过来！”
“是！”
“佐藤建一！”
“中村敏夫！”
“……”
秦峰快速翻动着名册，那上面，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记录着令人发指的罪行。
他一口气，念出了二十个名字！
“把这二十个畜生，全部押过来！”
“扒开他们的上衣！堵上他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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