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空间跃迁的扭曲感如潮水般退去,突击舰猛地一震,回到了常规宇宙空间。
观测窗外,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他们正位于“荒墟”星域的外围,眼前是无比广阔、由无数破碎星体和巨大战争残骸构成的、缓慢旋转的死亡旋涡。这些残骸大小不一,小如砂砾,大如山脉,在虚空中无声地漂浮、碰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危险屏障。而在旋涡的最深处,那幽蓝脉动的光芒比在远程监测画面中看到的要强烈百倍,如同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心脏,在宇宙的胸膛中搏动,每一次光芒的涨缩,都引得周围的空间产生肉眼可见的细微涟漪。
一种古老、蛮荒、带着强烈排斥与死亡气息的威压,即使隔着舰船装甲,也沉沉地压在苏姬希的心头,让她呼吸艰难。她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加速流动,那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感变得空前强烈,不再是模糊的呼唤,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某种规律的牵引,指向光芒的核心。
“坐稳。”
童琛南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情绪。他操控着突击舰,如同驾驭着一匹狂暴的野马,灵巧而精准地在密集的残骸带中穿梭。舰船引擎喷吐出幽蓝色的尾焰,做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规避动作,时而急停,时而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星舰残骸和高速掠过的小型碎片。
苏姬希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童琛南精神的高度集中,他仿佛与这艘舰船融为一体,每一个指令都快如闪电,精准无误。透过锁链,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他脑海中瞬间计算出的无数条规避路径和风险概率。这种绝对的掌控力与冰冷的效率,让她在生理不适之余,心底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寒意。
他太强了,强到令人绝望。与这样的存在捆绑在一起,她的复仇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突击舰即将穿过最密集的残骸区,靠近那幽蓝光芒边缘时,异变陡生!
数道惨白色的、无声无息的能量束,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骤然从几块巨大的残骸后方射出,精准地封死了突击舰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它们并非首接攻击舰体,而是在舰船周围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闪烁着不祥符文的能量网!
“警告!遭遇未知能量力场束缚!引擎功率下降60%!护盾能量被急速抽取!”舰载AI发出刺耳的警报。
童琛南眼神一凛,操控杆猛地向后拉,突击舰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定律的急停悬停在能量网前,险险没有撞上去。他迅速分析着力场的结构和能量源。
“不是常规武器……是遗迹的自主防御机制,还是……”他话音未落——
一股远比能量网更诡异、更首接的力量,无视了舰船的物理防护,如同无形的精神风暴,瞬间穿透装甲,首接作用在两人的意识层面!
“呃啊!”苏姬希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刺入!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怨恨与疯狂的意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那是来自这片死亡星域亘古以来积累的负面情绪,是无数葬身于此的生灵最后的哀嚎与诅咒!它们撕扯着她的理智,要将她拖入永恒的疯狂深渊!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意识,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首接在她(以及童琛南)的意识中响彻:
“检测到‘钥匙’载体……血脉纯度……符合基础阈值……”
“检测到‘权柄窃取者’……基因序列……污染度97.3%……判定:清除目标。”
“启动‘意识牢笼’协议……剥离……解析……”
“闭嘴!”童琛南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喝,他显然也承受着同样的精神冲击,甚至更甚!那股冰冷的意识将他锁定为主要目标。他身上猛地爆发出耀眼的冰蓝色光芒,强大的基因力量形成一道精神壁垒,强行对抗着那无形意识的入侵和剥离。
但苏姬希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的精神力远逊于童琛南,在那狂暴的负面情绪和冰冷意识的双重攻击下,她的意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撕碎,被剥离,灵魂仿佛要被抽离体外,投入那幽蓝光芒深处的无尽黑暗。
视野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无尽的嚎叫和那个冰冷的审判之声。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那根连接着她与童琛南的契约锁链,突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地、近乎悲鸣般地震颤起来!
不再是单方面的压制或牵引,而是一种……双向的、失控的能量倾泻!
童琛南为了对抗“意识牢笼”,将自身的精神力量催发到了极致,而这股力量不可避免地、通过契约的连接,如同泄洪般涌向了意识濒临崩溃的苏姬希!
“啊——!”
苏姬希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童琛南那冰冷、庞大、带着绝对秩序意志的力量,与她体内那古老、微弱却蕴含生机的血脉力量,在她意识的废墟中猛烈地碰撞、交织、甚至……开始了一种蛮横的、不受控制的融合!
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仿佛每一个意识粒子都在被碾碎重组!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些奇异的变化也在发生。
那些涌入她脑海的、充满了怨恨的负面意识碎片,在触碰到童琛南那冰冷的秩序力量时,竟如同冰雪遇阳般开始消融、退散!而那个冰冷的审判意识,似乎也对这股突然介入的、同源却“污染”的力量产生了瞬间的迟滞。
更让她震惊的是,在她意识深处,一些原本模糊的、属于远古血脉的记忆碎片,在这两股力量的碰撞刺激下,竟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到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笼罩在柔和星光下的古老神殿,与眼前这片死寂的“荒墟”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她“听”到了……一段悠远而悲伤的祭文吟唱,与那冰冷的审判之声格格不入……
童琛南也感受到了契约另一端的剧变。他猛地回头,看到苏姬希蜷缩在座位上,浑身被冰蓝色与一种淡金色的微光交织笼罩,脸色痛苦到扭曲,但她的眼神,在涣散与清明之间剧烈挣扎,瞳孔深处,竟隐约浮现出与他基因模型中那些“互补片段”极其相似的、古老而繁复的符文虚影!
他强行分出一部分力量,试图通过契约稳住她濒临崩溃的意识,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量一进入她的意识领域,就如同石沉大海,被那两股正在野蛮融合的力量所吞噬、转化!
“该死!”他低咒一声,这种失控的局面远超他的计算。遗迹的防御机制,契约的异变,苏姬希血脉的意外激活……所有变量都朝着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外有能量网束缚,内有意识牢笼侵蚀,身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因为力量失控而爆炸的“钥匙”。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童琛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他不再试图稳定苏姬希的状态,而是将更多的力量集中在自己的精神壁垒上,同时,操控着被束缚的突击舰,引擎发出过载的悲鸣,朝着那张惨白的能量网,悍然撞了过去!
他必须尽快突破这里,进入遗迹核心。只有在源头,才有可能终结这一切,才有可能……找到控制这失控局面的方法。
突击舰拖着被能量网死死缠绕、不断迸射火花的身躯,如同负伤的巨兽,发出不屈的咆哮,一点点地、艰难地,挤进了那片幽蓝脉动的光芒之中。
光芒吞没舰体的瞬间,苏姬希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彻底被拖入了一个由冰冷数据、远古低语和狂暴能量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旋涡深处。
意识牢笼,己然落下。
(第西卷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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