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井水打在粗糙的布片上，柳盈盈拧干了水，小心翼翼地敷在景珩滚烫的额头上。
她动作生疏，甚至带着点不情愿的笨拙，但频率却坚持了下来。
一遍又一遍地更换冷敷的布片，又用沾了凉水的布巾擦拭他在外的、同样滚烫的手腕和脖颈。
小桃在一旁帮忙递水，看着自家小姐难得如此“贤惠”（虽然脸色臭得像别人欠她八百吊钱），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小姐，他……他会好起来吗？”小桃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
柳盈盈没好气地回答，手下动作却没停，“尽人事，听天命吧！主要是我前期成本投得太多了，现在放弃太亏！”
她用“成本论”来掩盖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一方面，她无比希望景珩能退烧，能活下来，这样她的“投资”才有望收回。
另一方面，她又隐隐害怕他真的好起来——一个活生生的、会说话、要吃饭、还可能带来更大麻烦的大男人，藏在她这破柴房里，后续该怎么办？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在“尽力救治”和“渴望溜号”之间反复横跳。
物理降温似乎起了一点微小的作用，景珩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灼热，但不再那么急促。
呻吟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耗尽了力气，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柳盈盈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看着景珩暂时稳定下来的状态，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溜号”的念头就像野草，稍微一放松，就又冒了出来。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呐喊。
你看，他现在情况稳定点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你把他扔到某个医馆附近，自然会有好心人（或者贪图他玉佩的人）救他。你己经做得够多了，清洗伤口，包扎，物理降温……仁至义尽了！
对！功成身退！现在正是时候！
趁着天还没亮，趁着侯府的人都还在沉睡，把他运出去！
这次小心一点，绝对不能再被绊倒了！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就变得无比。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摆脱这个巨大麻烦后，那自由呼吸的空气（虽然可能还是混合着柴房的味道）。
她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这次是抛弃的坚定）。
她开始轻声吩咐小桃：“小桃，我们再试一次，把他弄出去。这次我们小心点，你抬脚，我抬头，我们把他……请出去。”
小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柳盈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再次来到景珩身边。柳盈盈深吸一口气，救命！我靠甩卖王爷续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救命！我靠甩卖王爷续命最新章节随便看！心里默念：“这次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能再出幺蛾子！”
她弯下腰，伸手探向景珩的腋下，准备和小桃一起将他架起来。
她的动作尽量轻柔，避免牵扯到他的伤口，也……避免再次触发那诡异的“神之一绊”。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原本昏睡中的景珩，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沙哑、模糊不清的低吟。
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但在这寂静的、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沉重呼吸声的柴房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柳盈盈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他醒了？！
完了！
彻底完了！
溜号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
她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景珩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喘。
烛光（她又点燃了那半截蜡烛头）下，景珩的长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此刻因为高烧和虚弱，显得有些迷蒙涣散，失去了小巷中对敌时的冰寒锐利，反而像是蒙上了一层江南烟雨的水雾，朦朦胧胧，带着一种纯粹的、无害的、甚至有些懵懂的……茫然。
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在空中游移了片刻，最后，像是被烛光吸引，缓缓地、落在了近在咫尺、一脸惊恐如同见了鬼般的柳盈盈脸上。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柳盈盈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溜号计划”、“成本核算”、“生存法则”在这一刻全都死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双眼睛，这双她白天还在感叹“视觉盛宴”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全然陌生的迷茫，望着她。
然后，她看到那苍白的、干裂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气音。
柳盈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凑近了一些，想听清他说什么。
“……水……”
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一个字。
柳盈盈：“……”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溜号准备”，在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水”字面前，轰然倒塌。
他醒了。
他要水。
她还能在这种时候，把他扔出去吗？
看着他那双因为缺水而更加干涩、却依旧纯净（看似）得如同小鹿般的眼睛，柳盈盈知道，她做不到了。
什么“功成身退”，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在这一刻，都被这最原始、最基本的求生欲给打败了。
她认命般地、长长地、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浊气。
“小桃，”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彻底的、放弃抵抗的疲惫，“去……倒碗水来。”
得，这“缘分”，看来是暂时锁死了。想溜？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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