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光柱中缓缓飘浮的尘埃,以及景珩那微弱但持续的呼吸声,证明着世界的运转。
柳盈盈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
小桃则首接趴在干草堆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柳盈盈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挣扎着爬起来,目光落在景珩身上。
此刻的他,安静地躺在铺了干草的地上,像一尊沉睡的神祇,只是这神祇未免太过狼狈——月白袍子被血污和尘土弄得看不出原色,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那件被她用来捆伤口的破布条更是显得格格不入。
“不行,得处理一下伤口,不然我这前期投入真要打水漂了。”
柳盈盈嘟囔着,开始了新一轮的“成本挽救”行动。
她让小桃去打盆清水来,再三叮嘱要小心,别被人看见。
自己则开始在柴房里翻找。
她记得角落里好像有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箱子,里面有一些她以前捡来的、被认为是没用的“破烂”。
果然,箱子还在。
打开一看,里面有半卷还算干净的旧纱布,一小瓶不知道过期多久的金疮药(估计是哪个丫鬟扔掉的),还有几块干净的(相对而言)碎布。
“聊胜于无吧。”
柳盈盈拿起这些东西,走到景珩身边。
解开那粗糙的布条,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尤其是肩胛处那个被短剑刺穿的地方,皮肉外翻,虽然不再大量流血,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柳盈盈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腾。她虽然不是没见过血(杀鸡的时候),但这么严重的人体创伤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处理。
“本能反应”再次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她想吐,想闭上眼睛,想把这个麻烦立刻丢出去!
但“成本核算”的理智(?)强行压下了不适。投入了这么多,现在放弃,之前的臭豆腐、体力、风险都白费了!
这块“抵押”的玉佩万一不值钱呢?她必须保证“标的物”存活,才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她咬咬牙,拿起一块沾了清水的布,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
动作笨拙而生涩,好几次不小心碰到伤口,引得昏迷中的景珩发出无意识的痛哼,身体微微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你忍忍啊……”
柳盈盈嘴里道歉,手上却没停,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珠,“我这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你就当是……为医学事业做贡献了?”
她一边胡言乱语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边回忆着偶尔听说的处理伤口的方法。
清洗,上药(把那可疑的粉末状金疮药撒上去),然后用那半卷旧纱布重新包扎。
包扎的技术依旧惨不忍睹,松松垮垮,形状怪异,但总算比之前的“捆粽子”看起来像样了一点。
处理完最严重的几处伤口,柳盈盈己经累得快要虚脱。
她看着被自己包扎得如同劣质木乃伊般的景珩,叹了口气:“丑是丑了点,但希望能有点用吧。”
她瘫坐回去,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又想起方才小巷里那惊险的一幕。
现在冷静下来回想,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把臭豆腐扔出去了呢?那完全是一种“手比脑快”的本能反应啊!
是看到美人濒死的不忍?还是对以多欺少的义愤?或者,仅仅是身体先于大脑,对“破坏美好”这件事产生的排斥?她说不清。
只觉得那一刻,思考是停滞的,行动是主导的。
结果就是,她成功地用一块零成本的、退货失败的“生化武器”,完成了一次精准的、“味道”十足的“补刀”——补了刺客的视觉和嗅觉系统一刀,也为这白衣美人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逃生机会。
从结果来看,她的“臭豆腐出击”无疑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说是力挽狂澜。
但成功的背后,是她现在需要面对的、无穷无尽的“麻烦开始”。
这个麻烦,现在就躺在她的柴房里,呼吸微弱,生死未卜。
后续的医药、食物、隐藏……每一项都是难题。
更别提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刺客,万一他们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柳盈盈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唉,冲动的惩罚啊……”
她哀叹一声,感觉自己那“人间清醒”的人设,在遇到这个麻烦之后,正在逐渐崩塌。
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在真正的生死瞬间,她那点可怜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生存法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柳盈盈啊柳盈盈,你完了。”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不仅贪财怕死,你还……容易被美色所惑,容易脑子发热!你这‘人间清醒’是自封的吧?水分也太大了!”
自我批判了一番后,她又迅速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不过……救人一命,总归是积德吧?说不定老天爷看在我这么善良(?)的份上,明天就让我捡到一锭金子呢?”美好的愿望总是要有的。
她重新振作精神,开始规划下一步。
首先,得把这身脏衣服换了,把小桃也收拾干净,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其次,得想办法弄点像样的伤药和食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得看紧这个“麻烦”,在他醒来之前,做好万全的“谈判”准备。
她看着景珩沉睡的侧脸,眼神复杂。
有对未来的忧虑,有对投入的心疼,有对自己冲动行事的懊恼,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待。
期待他真的身份不凡,期待他真的知恩图报,期待她这场豪赌,最终能赢得盆满钵满。
“好了,‘麻烦’既然己经开始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脸上重新露出那种属于“生存大师”的、狡黠而坚韧的神情,“那就让我看看,这场‘投资’,到底能带来多大的‘回报’吧!”
“不过在那之前,”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愁眉苦脸地看着角落里那仅有的几个粗面馒头,“我们得先解决温饱问题……八个铜板,看来是保不住了。”
手比脑快的悲剧,最终需要用真金白银和提心吊胆来弥补。
她的“穷鬼人生”,正式进入了“负债经营”且“高风险投资”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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