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在一阵浓郁的药水味和身体深处绵密不绝的钝痛中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她费力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以及挂在床边、一滴一滴缓慢输注的营养液。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汐,汹涌回灌——假医生的狞笑,刺骨的恐惧,产房里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有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
孩子!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手下意识摸向腹部。那里不再圆润高耸,只剩下一片松软的空虚和缝合伤口带来的鲜明痛楚。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恐慌。
“躺着别动。”宋玉茹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利落的套装,只是卸去了珠宝,显得比平日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沉稳。她按住了苏晚的肩膀,力道不容抗拒。“孩子早产,在新生儿监护室的保温箱里,有最好的医生和护士看着,目前情况稳定。”
保温箱……早产……
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在苏晚心上。她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他……他好不好?很小吗?会不会……”
“他很坚强。”宋玉茹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虽然小,但生命体征平稳。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尽快恢复体力,而不是胡思乱想。”
苏晚看着她冷静的眉眼,那颗惶然无措的心,仿佛找到了一丝可以依附的浮木。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是的,她不能垮,孩子还需要她。
“林景深……”她哑声问,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恨意。
宋玉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那边,我来处理。你安心养着。”她没有多说,但那种笃定的姿态,让苏晚稍微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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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强迫自己进食,配合治疗。身体的疼痛和虚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但一想到监护室里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她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在医生的允许下,她坐着轮椅,被推到了新生儿监护室的外面。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看到了那个躺在恒温保温箱里的小小身影。他那么小,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身上连着各种细小的管子和电极片,像一只不小心坠入凡间的、需要精心呵护的精灵。
他的小拳头紧紧握着,偶尔会无意识地动弹一下。
那是她的儿子。她和沈聿爱情的结晶,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顽强来到世间的孩子。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隔着玻璃,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那小小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阿聿,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她在心里无声地诉说,“他很像你……你一定要快点醒来,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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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氏集团顶层。
林景深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僵硬。他手中捏着一张刚刚洗印出来的、有些模糊的照片——是苏晚坐在轮椅上,隔着玻璃凝望保温箱的背影。照片的角度很隐蔽,显然是偷拍。
孩子……生了。
一个早产的,据说很虚弱的男孩。
他派去医院打探消息的人,只传回了这些有限的信息。宋玉茹将那边守得像铁桶一般,他的人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有得知苏晚平安生产的莫名松懈,有对那个“野种”存在的暴怒和妒恨,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
那毕竟是……流着他和林家血液的孩子。(他固执地如此认定)
他想起手下汇报时,提到苏晚生产时九死一生的凶险,以及她醒来后不顾虚弱第一时间去看孩子的执着。那个女人,为了沈聿和这个孩子,竟然可以拼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对别人如此倾尽所有,却唯独对他如此狠心绝情?
“砰!”他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嫉妒和得不到的执念,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必须得到她!也必须得到那个孩子!
那是他的!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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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但精神的弦却始终紧绷。她不敢完全信任宋玉茹,却又不得不依赖对方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重新掌握主动权。
这天,宋玉茹来病房看她,带来了些滋补的汤品。
“孩子的出生证明,需要办理了。”宋玉茹看似随意地提起,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名字,想好了吗?”
苏晚的心猛地一提。她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名字,不仅仅是一个代号,更是一种宣告和归属。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想好了。叫沈念深。思念的念,深情的深。”
沈念深。
思念沈聿,情深不渝。
这是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着这个孩子与沈聿不可分割的纽带,也是对她和沈聿爱情最坚定的捍卫。
宋玉茹搅动汤匙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她抬眼,看向苏晚,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念深……好名字。”
她没有对姓氏提出任何异议,仿佛早己料到。这反而让苏晚更加警惕。
“关于我们之前的约定……”苏晚主动提起,她需要知道宋玉茹下一步的打算,“您答应过我,会保证孩子的安全,并且……对外撇清他与林景深的关系。”
宋玉茹放下汤匙,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姿态优雅从容:“当然。我宋玉茹答应的事,从不食言。孩子的信息会严格保密,我会安排可靠的人负责他的安保,绝对比医院的等级更高。至于林景深那边……”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最近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苏晚看着她,等待下文。
“林氏内部,因为之前那封匿名邮件和近期几个项目的失利,对他不满的声音又起来了。他那个堂弟林景明,可是活跃得很。”宋玉茹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而且,我收到消息,相关部门似乎对林氏某些海外资金往来,产生了‘兴趣’。”
苏晚心中一震。宋玉茹的手段,果然凌厉。她不仅在商场上狙击林景深,更是动用了更深层的关系网络。这固然能打击林景深,但也意味着,她苏晚和聿珩,与宋玉茹绑定得更深了。
“我需要做什么?”苏晚首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宋玉茹投入这么多,必然有所图。
宋玉茹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照顾好孩子。至于公司那边,有我的团队暂时看着,出不了大乱子。等你出了月子,有些场合,需要你和我一起出席。”
她需要苏晚作为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一个被林景深逼到绝境、家破人亡(在她看来沈聿昏迷与死亡无异)的受害者形象,出现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博取同情,占据道德制高点,同时也让她宋玉茹的“仗义出手”更加名正言顺。
苏晚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好。”
为了复仇,为了保护孩子,她愿意成为宋玉茹手中的一把刀,一面盾。
新生,成为了新一轮博弈的契机。
暗局,随着这个早产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翻开了更加诡谲莫测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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