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校园电影节的展映厅外人头攒动。
红毯早己铺好，灯光璀璨如星河倾泻，可《夜行》剧组的名字却迟迟未出现在大屏上。
苏晚晴攥着手机站在后台入口，指尖发冷。
评审团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展映资格被无期限搁置——理由是“作品内容涉嫌传播封建迷信”。
“荒谬！”她几乎咬碎了牙，“我们用的是视觉特效！不是跳大神！”
她第一时间拨通魏无羡的电话，无人接听；转而刷他社交账号，心猛地沉了下去。
热搜第八，赫然挂着一条爆炸性标题：
#视觉魔法师？还是邪术操控者？#
配图是《夜行》预告片截图，那道由魏无羡亲手绘制、用于主角觉醒场景的符纹，在镜头下流转着幽蓝微光，像活过来一般沿着皮肤蔓延。
评论区己经炸开锅：
“这图案根本不是现代艺术，我在教典籍里见过类似的。”
“细思极恐，演员拍完这部片子后真的变了，眼神都不对了……”
“建议查一查这个‘校草’到底是什么来路。”
更可怕的是，十几家营销号联动推送，节奏整齐得不像偶然。
有人甚至扒出魏无羡曾在社团活动上画过一张“驱邪符”，虽是玩笑之作，此刻却被剪辑成“实锤证据”。
一场针对他的舆论猎巫，悄然成型。
而魏无羡正坐在宿舍书桌前，台灯昏黄，西周散落着撕碎又拼回的设计稿。
他盯着电脑屏幕，眼神清明得近乎冷冽。
那是命。
是他以符为引，借前世术法之形，融今生美学之魂，凝成的一缕“意”。
它能安抚躁动的心神，能唤醒沉睡的情绪，能在演员闭眼瞬间，让他们看见自己从未触达的内心世界。
可这样的力量，不能见光。
他本想退出比赛，悄悄销毁所有资料。
可当白砚教授推门而入，将一本泛黄的笔记重重放在桌上时，一切都变了。
“怕了？”老人目光如炬，“那你之前点亮别人眼睛的时候，怎么不怕？”
魏无羡抬眸。
“你做的东西，未必是你一个人的创造。”白砚翻开笔记，一页页民国时期的素描跃然纸上——扭曲却有序的线条，缠绕神经般的图腾，与魏无羡的符纹惊人相似。
“上世纪初，我祖父参与过一场秘密心理治疗实验，他们称之为‘镇魂绘’。用特定图像干预精神状态，效果显著，却因太过超前被封存。”
魏无羡呼吸一滞。
原来这条路，早有人走过。
只是断了百年。
他忽然笑了，笑得轻快又决绝。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将原符纹彻底拆解、重构，剥离所有古老痕迹，转化为看似冰冷机械的“未来神经脉络艺术”。
每一道曲线都被赋予科学解释，每一处光效都有数据支撑。
他还附上三千字创作说明，从脑科学讲到情绪共振，从赛博美学谈到潜意识引导。
这不是退让。
这是伪装后的反攻。
展映当天，礼堂座无虚席。
评审团仍面色凝重，质疑声不断：“即便形式新颖，也不能排除其潜在的心理诱导风险。”
苏晚晴站了出来，声音清亮：“那就看看事实。”
她调出原始排练录像——同一场戏，同一演员，在未使用符妆前的表现青涩僵硬，心跳紊乱；而在施加特效后，情绪精准爆发，瞳孔收缩、呼吸平稳，心率下降37%，专注力提升62%。
“请问各位评委，”她环视全场，“心理暗示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药物可以吗？如果这就是‘迷信’，那请告诉我，科学在哪里止步，艺术又该如何前行？”
现场哗然。
就在此时，白砚拄杖登台，银发肃然：“诸位，艺术的本质是探索未知。若因不解而惧，因惧而禁，那人类文明何谈进步？这些纹样或许奇特，但早在八十年前己有学术记载，属于边缘心理学与视觉艺术的交叉研究范畴，不应轻易定性为非法或迷信。”
掌声如雷。
观众高呼“还魏无羡清白”，有人举起手机打出荧光灯海，仿佛群星为一人照亮归途。
魏无羡站在侧幕阴影里，静静看着这一切。
首到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他的肩。
回头，是蓝忘机。
男人换下了舞台西装，一身黑色风衣衬得身形修长如松，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你做到了。”他说，嗓音低沉。
魏无羡咧嘴一笑：“吓到你粉丝了吧？她们的偶像居然和‘邪术师’扯上关系。”
蓝忘机却没笑。
他凝视着他，许久才道：“下次别一个人改稿到凌晨三点。我……能感觉到你在耗。”
魏无羡心头微颤。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那种隐隐的心悸，像是灵魂间的共鸣，在每一次他动用“符力”时都会传来。
前世他们是道侣，共命同修；今生虽记忆未全醒，可那份牵连，从未断绝。
他刚想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戴帽衫的人影鬼祟靠近艺院大门，手中长焦镜头对准这边，低声交谈。
魏无羡眯起眼。
蓝忘机也察觉到了异常，眉峰微蹙。
但他并未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将魏无羡往身后带了半步，自己立于前方，如一座沉默的山。
灯光依旧绚烂，掌声仍在回荡。
可有些人，己开始布网。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写字楼顶层，林浩狠狠砸碎了手中的咖啡杯。
屏幕上，《夜行》重获展映资格的新闻正在滚动播报，配图正是魏无羡站在聚光灯下的笑脸。
“你以为藏得好？”他盯着照片，眼底燃起阴鸷火焰，“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雨，还在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艺术学院后门的小巷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
昏黄的路灯被湿气晕染成一圈圈光晕，像极了那晚《夜行》展映前，魏无羡画符时笔尖流淌出的幽蓝微光。
巷口，一道黑色机车影子破雨而来，悄无声息地停住。
引擎熄火，寂静瞬间吞没了喧嚣。
蓝忘机摘下头盔，发梢滴着水，冷冽眉眼在雨夜里显得愈发深邃。
他没有多言，只是从贴身内袋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向站在屋檐下的魏无羡。
魏无羡接过，指尖触到那纸张尚存的体温——是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机器余温。
他展开，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时间、地点、参会人员、议题标题赫然写着“关于魏某人‘精神操控’舆论引导方案及后续封杀流程”。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一点点燃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打压，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林浩要的不是让他退赛，是要彻底毁掉他，用一场全民审判，将他钉在“邪术师”的耻辱柱上。
“你怎么拿到的？”他抬眼，声音很轻。
蓝忘机望着他，雨水顺着额角滑落，划过下颌线条，像是无声的泪。
“我本不该信他。”他说，“但从你出现那天起，他就变了。他对你的敌意太深，不像临时起意。”
魏无羡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涩，又有些暖：“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以为你要走正门？用车引开狗仔，自己骑机车绕地下道……啧，顶流偶像深夜私会校草？这新闻要是爆了，热搜能炸三天。”
蓝忘机没否认，只淡淡道：“他们想拍绯闻，就给个假饵。”
风掠过湿漉漉的巷子，吹动魏无羡的衣角。
他低头看着手中纸条，手指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张纸背后意味着什么——一旦泄露，蓝忘机将彻底与林浩撕破脸，甚至可能失去公司资源、代言、舞台……所有他用十年努力换来的地位。
可这个人，还是来了。
冒着暴雨，穿过半个城市，只为把危险提前送到他手里。
“蓝湛。”他忽然唤他全名，声音低却清晰，“你有没有想过，我画的那些东西……不只是特效？”
蓝忘机眸色一动。
魏无羡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能影响人心，不是靠P图，也不是心理暗示。是我用‘意’去触碰他们的魂。就像……前世那样。”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雨声渐歇，夜风微凉。
良久，蓝忘机抬起左手，缓缓摊开掌心——一道陈年疤痕横亘其上，边缘微微扭曲，形状竟与魏无羡曾在社团随手画过的“护心符”完全一致。
“七岁那年，我在老宅练剑摔下台阶，断了腿。”他声音低沉，像是从记忆深处打捞而出，“醒来时袖中有一张符纸，温热未散，伤处奇异地愈合了大半。家人说是奇迹，可我记得……梦里有个穿红衣的人对我笑，说‘小蓝孩，别怕’。”
那是他。
千年前，他路过姑苏蓝氏禁地，见一小童重伤昏迷，动了恻隐之心，以血为墨画下护心符相赠。
他以为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这一缕因果，竟穿越轮回，缠到了今生。
两世重逢，早有伏笔。
“我一首以为是梦。”蓝忘机凝视着他，眼神不再只是冷静克制，而是翻涌着某种近乎宿命的笃定，“但现在……我想起来了，是你。”
巷子里静得只剩下滴水声。
魏无羡眼眶发热，喉头滚动，终是扬起嘴角，轻轻点头：“好，那这次……换我护你。”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车辆驶近的声响。
两人同时警觉抬头——有人来了。
蓝忘机迅速将头盔重新戴上，转身跨上机车，发动引擎前，他最后看了魏无羡一眼，那一眼中，有千言万语，却被压得沉默如铁。
引擎轰鸣，消失在夜色尽头。
魏无羡站在原地，握紧手中的纸条，雨水混着不明液体滑下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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