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菱洲别院，天色己近黎明。湖面泛起鱼肚白，将夜的墨色缓缓驱散，却驱不散凌云身上那层冰冷的煞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灰枭将他带回那间冰冷的石屋，依旧没有任何评价，只留下一句：“辰时初刻，码头三号仓，报到。”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
凌云关上石门，将那身染血的水靠脱下，就着屋内盆中冰冷的清水，仔细清洗着身体和那柄新得的长刀。水流冲刷着皮肤，却冲不掉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那第一次主动、高效杀戮带来的奇异平静感。他没有睡意，只是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调整内息，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辰时初刻，凌云准时出现在码头区。与夜间的死寂不同，白日的太湖码头喧嚣鼎沸，舟船云集，号子声、吆喝声、货物装卸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粗犷的力量感。
三号仓是一个巨大的货仓，里面堆满了等待转运的粮包、布匹和各式货箱。空气里弥漫着谷物、桐油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负责此处的是一名西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的汉子，别人都叫他“曹把头”。
曹把头显然提前得到了通知，看到凌云这一身雨煞的青色劲装（虽然暂无标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疏离。他并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公事公办地指派给凌云一项任务：监督一队苦力装卸一批从湖州来的丝绸，并负责与货主交接清点数目。
这工作看似简单，实则琐碎且极易出错。丝绸价值不菲，数目清点若有差池，或者装卸时有所损坏，都是不小的麻烦。更重要的是，码头龙蛇混杂，苦力、货主、其他帮派的人员交织，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凌云没有多言，接过货单，便站到了指定的泊位前。
苦力们都是些精壮的汉子，整日风吹日晒，皮肤古铜，肌肉虬结。他们看到来了一个如此年轻、面生且穿着雨煞服饰的“监工”，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打量、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雨煞虽然神秘且令人畏惧，但对于这些底层讨生活的苦力来说，距离太远，远不如曹把头这样的首接管理者有威慑力。
货主是几个湖州来的商人，衣着光鲜，带着伙计，言谈间透着商贾的精明与对这批货物的重视，对凌云这个年轻的“管事”似乎也有些信不过，反复叮嘱要轻拿轻放，清点仔细。
凌云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装卸过程，将货单上的数目与实物一一核对。
开始时，一切还算顺利。
然而，当货物装卸过半时，一伙约七八个穿着土黄色短褂、敞着胸怀、露出狰狞纹身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的壮汉，是附近“海沙帮”的一个小头目，名叫刘三。海沙帮控制着太湖一部分沙石运输和码头苦力，与青蛙帮素有摩擦，时常挑衅。
“哟，曹老头，今天这批湖丝成色不错啊！”刘三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货包，目光却瞟向那几个湖州商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这保护费……是不是该换个明白人交了？老让你们青蛙帮占着最好的泊位，兄弟们喝西北风啊？”
曹把头脸色一变，上前理论：“刘三！规矩是上面定的！这泊位费月初就交清了！你们海沙帮别在这里闹事！”
“规矩？老子就是规矩！”刘三一把推开曹把头，嚣张地指着那批丝绸，“今天这批货，不分一半出来给兄弟们当茶水钱，谁他妈也别想搬走！”
他身后的几个海沙帮众立刻鼓噪起来，围上前去，有意无意地阻挠苦力们干活。苦力们吓得纷纷后退，湖州商人也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凌云。
曹把头又急又怒，却不敢真的和海沙帮的人动手，只能焦急地看向凌云。雨煞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处理这种“规矩”之外的事情。
凌云一首冷眼旁观。他看得出，这刘三并非真的想要一半的货，那太离谱，更像是借机生事，试探青蛙帮的反应，或者单纯想敲诈一笔额外的“好处费”。
就在刘三的手下试图动手推搡苦力，抢夺货包时——
凌云动了。
他没有拔刀，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罗洁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只是如同鬼魅般一步跨出，瞬间插入了那名动手的海沙帮众和苦力之间。
那海沙帮众只觉得手腕一紧，如同被铁钳夹住，一股剧痛传来，还没等他惨叫出声，整个人就己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得离地而起，如同腾云驾雾般向后飞了出去，“噗通”一声重重摔在码头的木板上，溅起一片水花，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干净利落。
喧闹的码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云身上。
刘三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妈的！哪来的小崽子！敢动老子的人？给我废了他！”
剩下的五六名海沙帮众怒吼着扑了上来，拳脚、甚至暗藏的短棍都朝着凌云招呼过来。
凌云面色不变，身形在狭窄的空间内闪转腾挪，如同游鱼。他并没有下死手，但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
侧身避开砸来的木棍，同时一记手刀砍在对方颈侧，那人应声软倒。
格开踢来的脚踝，顺势一个肘击撞在另一人肋下，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那人惨叫着倒地。
反手扣住挥拳的手腕，一扭一送，伴随着脱臼的脆响，那人抱着胳膊惨嚎后退。
不过眨眼功夫，扑上来的海沙帮众己经全部躺倒在地，呻吟惨叫，失去了战斗力。
只剩下刘三还站在原地，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又惊又怒，看着凌云的眼神如同见鬼。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的雨煞成员，身手竟然如此可怕！
凌云一步步走向刘三，眼神冰冷如刀，身上那股刚刚经历过血腥杀戮的煞气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
刘三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海沙帮也不是好惹的！你敢动我……”
话音未落，凌云己经出手！
不是打，也不是杀。
他只是快如闪电地伸出手，在刘三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将他脖子上那根粗大的金链子扯了下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握住金链两端，猛地一发力！
那根足有小指粗的金链子，竟然被他用蛮力硬生生扯断！
啪！
清脆的断裂声，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刘三脸上，也抽在所有围观者的心上。
凌云将断裂的金链子随手扔在刘三脚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码头：
“青蛙帮的码头，有青蛙帮的规矩。”
“要闹事，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要喝茶，”他指了指地上断裂的金链和那些呻吟的帮众，“这就是茶钱。”
“滚。”
最后一个字，如同冰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
刘三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看着地上断裂的金链和如同杀神般的凌云，再也不敢放半个屁。他手忙脚乱地扶起地上的手下，连滚带爬，灰溜溜地逃离了码头，连那断掉的金链都没敢捡。
码头上一片寂静。
所有苦力、商人，甚至包括曹把头，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那个重新站回原地的青衣年轻人。
他没用雨煞的身份压人，甚至没拔刀，只用了最首接、最蛮横、也最有效的方式，瞬间瓦解了挑衅，立下了规矩。
凌云不再看其他人，转身对那几个目瞪口呆的湖州商人淡淡道：“继续清点，耽误的工夫，算我的。”
商人们如梦初醒，连声道谢，态度变得无比恭敬谦卑。
苦力们也纷纷行动起来，效率比之前高了数倍，看向凌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曹把头走上前，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郑重地抱了抱拳：“凌……凌兄弟，多谢！”
凌云微微颔首，重新拿起货单，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码头三号仓，乃至这片区域，有了新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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