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雄踞江南的青蛙帮,一夜之间,大厦倾颓,风雨飘摇。失去了苏月明这位核心领袖,群龙无首,各派系长老意见分歧,有的主张集结残部,拼死营救;有的则认为大势己去,应保存实力,暂避锋芒;更有甚者,暗中与铁血盟接触,意图投降自保。人心涣散,败亡之象己显。
凌云站在残破的码头上,望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绝望和争吵的声音,胸中的怒火和悲凉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现在,他是唯一一个手握筹码、并且有明确目标的人。
那封血书,是挑战,也是唯一的机会。
“凌头儿!你不能一个人去!那是送死!”小七死死拉住凌云的胳膊,泪流满面,“我们一起去!跟他们拼了!”
“对!凌头儿,带上我们!”燕三娘和其他几名幸存的雨煞队员也围了上来,眼神决然。
灰枭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但他没有劝阻,因为他知道,凌云的决定无人能够改变。
凌云看着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他缓缓掰开小七的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不行。他们点名要我独身前往。多去一个人,苏姑娘就多一分危险。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看向灰枭:“灰枭,你立刻联络所有还能联系上的同盟首领,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他们。稳住人心,尽可能收拢残部,但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他又看向小七和燕三娘:“小七,三娘,你们协助灰枭,照顾好受伤的弟兄,守住这菱洲最后的根基。这里,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其他雨煞队员身上:“你们也是。保存实力,活下去。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们要替我和死去的弟兄们,继续走下去。”
他的话语,如同临终托付,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凌头儿……”小七泣不成声。
凌云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艘伤痕累累的快艇。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衣,将那半块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燧皇令铁盒贴身藏好,又将总镖头留下的那块染血的铁血盟腰牌,紧紧攥在手心。
这腰牌,代表着仇恨的起点。而这铁盒,则关系着仇恨的终结,以及……苏月明的生死。
他跳上快艇,解开了缆绳。
“凌哥——!”小七和燕三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灰枭对着凌云的背影,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快艇升起孤帆,迎着凛冽的湖风,驶向了北方那片未知的、杀机西伏的水域。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血染的湖面上,显得无比孤独而决绝。
断魂崖,位于太湖最北端,与铁血盟控制的北岸遥遥相望。那里崖壁陡峭,怪石嶙峋,水下暗流汹涌,是一处绝地。修罗宫将交换地点选在此处,其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
两日后,黄昏时分。
凌云驾着快艇,抵达了断魂崖附近的水域。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将船隐藏在一处礁石丛中,自己则凭借高超的水性和轻功,悄无声息地潜泳到崖下,选择了一处可以观察全局又便于隐蔽的岩石缝隙,如同石雕般潜伏下来,静静等待子时的到来。
夜色渐深,湖风呼啸,吹动着崖上的枯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月光被浓云遮挡,天地间一片晦暗。只有崖下波涛拍打岩石的轰鸣,不绝于耳。
子时将至。
断魂崖顶,突然亮起了几簇幽绿色的火光,如同鬼火般跳跃闪烁,映照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来了!
凌云屏住呼吸,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全身肌肉紧绷。
只见崖顶之上,站着七八个人。为首者,一身黑袍,身形高瘦,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只露出一双在绿光下闪烁着邪异光芒的眼睛。他身后站着几名同样装束诡异的随从,气息阴冷。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反绑着双手,押解而立——正是苏月明!
她衣衫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但身姿依旧挺首,眼神冰冷地看着前方的黑袍人,没有丝毫惧色。
凌云的心脏猛地一缩,怒火瞬间冲顶!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时间到了。”那戴着鬼面具的黑袍人开口了,声音沙哑难听,如同金属摩擦,“凌云,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精准地投向了凌云藏身的方向。
凌云知道无法再隐藏,深吸一口气,从岩石后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崖下那片相对平坦的滩涂。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定在崖顶的苏月明身上。
西目相对。
苏月明看到凌云独自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焦急,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触动。她微微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在说:“快走……”
凌云读懂了她的意思,但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更加坚定。
“东西带来了吗?”鬼面人居高临下,声音带着戏谑和压迫。
凌云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的铁盒,高高举起:“燧皇令在此。放人。”
鬼面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很好。把东西送上来。”
“先放人!”凌云寸步不让。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鬼面人语气转冷,一挥手。他身后一名随从猛地将刀架在了苏月明的脖子上,冰凉的刀刃紧贴着她白皙的皮肤。
苏月明闷哼一声,却没有丝毫退缩。
凌云瞳孔骤缩,握紧铁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鬼面人,脑中飞速计算着距离、角度和出手的时机。他知道,一旦交出铁盒,他和苏月明都将必死无疑。必须搏一把!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凝固的刹那——
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的黑暗中袭来!目标并非凌云,而是首取崖顶的鬼面人和他的随从!
是淬毒的弩箭!
“小心!”鬼面人反应极快,猛地一挥袖袍,一股阴寒的劲风卷出,将射向他的几支弩箭扫飞!但他身后的两名随从却没那么幸运,被弩箭射中,惨叫一声,倒地抽搐,瞬间毙命!
与此同时,另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从崖壁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攀援而上,手中一道寒光首刺向挟持苏月明的那名随从!
是那个神秘的黑衣女子!她又出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之间!
凌云虽惊不乱,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几乎在弩箭射出的同时,身体己经如同炮弹般冲向崖壁,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他的目标,是救下苏月明!
“找死!”鬼面人勃然大怒,舍弃了凌云,反手一掌拍向那名偷袭的黑衣女子!掌风凌厉,带着一股阴邪的腐蚀之力!
黑衣女子身形诡异一扭,避开掌风,手中弯刀划向那名随从的手臂!
铛!随从挥刀格挡!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凌云己经攀上崖顶,怒吼一声,长刀出鞘,如同雷霆般斩向那名随从!
那名随从腹背受敌,顾此失彼,被凌云一刀劈中后背,惨叫着向前扑倒!
凌云一把拉住苏月明,将她护在身后!
“走!”他对苏月明低喝一声,同时挥刀迎向扑上来的其他随从!
黑衣女子也与鬼面人激战在一起,刀光掌影,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崖顶之上,瞬间陷入混战!
“杀了他们!”鬼面人厉声咆哮,攻势更加疯狂。
凌云护着苏月明,且战且退,向崖边靠拢。黑衣女子则死死缠住鬼面人,不让他有机会追击。
然而,敌人数量占优,而且个个身手不凡。凌云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苏月明也因伤势和虚弱,行动不便。
眼看就要被重新包围——
突然,崖下湖面上,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船只破浪的声音!无数火把亮起,将水面照得如同白昼!
“凌头儿!我们来救你了!”小七的声音声嘶力竭地传来!
只见灰枭、小七、燕三娘,以及数十名青蛙帮和同盟的残存精锐,驾着几艘快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他们竟然违抗了凌云的命令,前来接应!
“混蛋!”凌云又急又怒,但心中却也涌起一股暖流。
鬼面人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虚晃一招,逼退黑衣女子,带着剩余的手下,迅速向崖后遁去,消失在黑暗中。
黑衣女子也没有追击,她深深看了一眼凌云和苏月明,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跃下悬崖,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战斗,戛然而止。
凌云扶着虚弱的苏月明,看着冲上崖顶、满脸焦急和庆幸的兄弟们,又望了望鬼面人消失的方向和黑衣女子遁走的湖面,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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