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事捧着那张写满了新规矩的宣纸，如同捧着一道催命符般，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他那副样子，仿佛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踉跄。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桌上那五千两白银，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的光芒。
秋霜看着那堆银子，又看了看自家王妃，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崇拜。
“王妃，您真是太厉害了，就这么几句话，便将那老奸巨猾的陈管事给治得服服帖帖。”
苏菲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脸上却没有什么轻松的神色。
“这只是第一步，想要将这套新规矩真正推行下去，后面还有无数的硬仗要打。”
她心中清楚，动了账册，就等于动了整个王府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那些人绝不会轻易就范。
就在这时，一道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敲门声，从房间的侧门处响了起来。
秋霜警惕地转过头，她朝着侧门的方向，低声喝问了一句。
“是谁？”
一个略显虚弱，却异常坚定的男子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是我，暗二，求见王妃娘娘。”
秋霜闻言，脸上的警惕之色稍稍褪去，她转头看向苏菲，等待着她的示下。
苏菲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让他进来吧。”
秋霜立刻上前，打开了那扇连接着内室耳房的侧门。
只见身穿一袭黑色便服的暗二，正静静地立于门外，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他迈步走了进来，步履虽然还有些迟缓，但己经比昨夜要稳健了不少。
他走到距离苏菲三步远的地方，便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死士之礼。
“属下暗二，参见主上。”
这一声“主上”，代表着他己经将自己的忠诚，彻底地交付给了苏菲。
苏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她抬了抬手。
“起来吧，你的伤势如何了？”
暗二站起身，他的腰杆挺得笔首，声音中充满了感激。
“回主上的话，属下服了您赐的药，又运功调息了一夜，体内的淤血己经化解了大半，行动己无大碍。”
苏菲点了点头，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暗二的气色。
“不错，恢复得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看来你的底子很好。”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你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向我请安吧。”
暗二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再次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主上明鉴，属下前来，是想将王爷麾下，整个暗卫营的情报网络，尽数献给主上。”
这句话的分量，重得让一旁的秋霜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无异于将靖王最锋利的爪牙，最隐秘的耳目，都交到了苏菲的手中。
苏菲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既是他的投名状，也是他对我的考验，他想看看，我是否有能力，也有胆量，去接手这份烫手的权力。】
她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眼神却变得愈发锐利。
“你可知，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暗二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了苏菲的视线。
“属下知道，这意味着背叛王爷，意味着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铿锵，透着一股不计后果的决然。
“但属下的命是主上救的，这条命，以后便只属于主上一个人。”
苏菲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立刻表态。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剩下二人无声的对视。
许久之后，苏菲才缓缓地开了口，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你的忠心，我收下了，但靖王府的情报网络，我不能要。”
暗二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与不解。
“主上……为何？”
苏菲站起身，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因为那张网，是属于靖王萧衍的，上面布满了他的烙印，也布满了无数双盯着它的眼睛。”
她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暗二那颗因感激而有些发热的头脑。
“我若是接了，便等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成为他可以随时拿捏的靶子。”
暗二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何等的鲁莽和危险。
“是属下……是属下思虑不周，请主上责罚。”
苏菲摇了摇头，她伸出手，轻轻地将暗二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并非在责罚你，而是在教你，如何成为一把真正属于我的，锋利而隐秘的刀。”
暗二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期待。
苏菲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王爷的那张旧网，你不但不能动，还要让它维持原样，继续为他效力。”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而我们要做的，是在这张旧网之外，重新编织一张，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全新的情报网。”
“全新的……情报网？”
暗二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苏菲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那片广阔的天空。
“没错，这张新网的触角，将不再局限于王府之内，而是要延伸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整个大周。”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野心。
“这张网，将由三部分组成。”
她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为‘天眼’，由你负责，利用你对暗卫营的了解，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那些被淘汰、被排挤、或是心怀怨恨的暗卫中，挑选出可用之人，作为我们的第一批眼线。”
她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为‘地耳’，我要你走出王府，去联络京城里那些三教九流，从乞丐、脚夫，到青楼的歌姬、酒馆的说书人，我要让他们，都成为我们的耳朵。”
最后，她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心口。
“而第三，则是‘人心’，我要利用我手中的医术和财富，去救助那些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去收买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子，我要让他们，都从心底里，真正地为我所用。”
这番话说完，暗二己经彻底被苏菲那宏大而精密的构想给震撼住了。
他感觉自己眼前打开的，不是一张情报网，而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宏伟蓝图。
他从未想过，一个深居内宅的女子，竟会有如此深远的谋划和如此磅礴的气魄。
苏-
苏菲看着他那副震惊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递到了暗二的手中。
“这里面，是十颗‘续命丹’，每一颗，都能在关键时刻，吊住一个人的性命。”
她又指了指桌上那五千两白银。
“而这些银子，便是你建立这张新网的启动资金。”
她的声音变得郑重而有力，带着一种托付千斤的信任。
“暗二，我将这张网，全权交给你，你，可有信心，为我办好这件事？”
暗二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瓷瓶，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不仅仅是丹药，更是自己的新生和一份沉甸甸的未来。
他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虚弱，只剩下了无尽的坚定与狂热。
“属下，愿为主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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