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澜的手指从金属墙板上落下，三下轻响像是某种收尾的信号。她靠在电梯门边，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但双腿还是发沉。
谢景川没松开扶着她手臂的手。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说。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场局从头到尾都是她布的，每一步都算准了时间、动作、反应。姜婉儿以为自己还能翻盘，其实早就被锁死在监控网里。
可只有他知道，她用了三次回溯。
最后一次用完的时候，她脸色就白了。但他没拦她，因为她不需要别人替她做决定。
“我查过张伟的通话记录。”谢景川低声说，“那个忙音不是随机的。是他们内部约定的确认码。”
叶微澜点头：“我知道。”
“你还记得714？”
“车牌尾号，账户验证码前缀，连转账金额都是五万零七百一十西。”她声音有点哑，“这不是巧合，是习惯性标记。启瑞那边有人喜欢用这个数字。”
谢景川盯着她的眼睛：“你连这种细节都能抓到。”
她扯了下嘴角：“医生看病人，不会只听一句话就下诊断。要看数据，看行为模式，看反常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累不累？”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问：“李主管的电脑取证结果出来了吗？”
“警方刚传回来初步报告。”他把平板递过去，“硬盘里有两份加密文件，内容和我们放出的假方案高度相似，但多了几处真实参数改动。说明他不仅看过，还试图逆向推导核心技术。”
叶微澜接过平板，快速翻了几页。
“他在试错。”她说，“用我们的诱饵去补全他们的技术缺口。这种人不怕暴露风险，就怕错过机会。”
谢景川看着她：“你早知道会有内鬼接应。”
“姜婉儿没能力独立完成这套流程。”她把平板还给他，“她能做的只是传递信息。真正想拿东西的人，一定在公司内部有权限，而且对项目足够了解。”
“所以你故意留了破绽？”
“我把V3架构的关键模块做了变形处理。”她语气平静，“表面看是核心算法，实际是个陷阱程序。只要打开分析，就会自动上传设备指纹和定位。”
谢景川眉梢动了一下：“你连这都准备了？”
“林深写的代码。”她说，“我只是提供了医学逻辑——就像手术前要预判出血点一样，做防御也得先知道敌人会从哪下手。”
他忽然笑了下。
“你真是……太冷静了。”
她皱眉：“这不是好事？”
“是。”他点头，“但你也该允许自己松一口气。”
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才开口：“我不怕累。我怕的是慢一步。只要我还清醒，就不能让证据链断掉。”
谢景川看着她，眼神变了。
不再是上司看下属的那种审视，也不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欣赏。是一种更深的东西，像终于看清了某个藏了很久的答案。
“你知道刚才最让我佩服的是什么吗？”他说。
她摇头。
“是你在精神透支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判断力。”他声音很稳，“普通人这时候早就崩溃了。你会头晕，会恶心，会控制不住情绪。可你没有。你还在拆解动作，还在追资金流，还在补视频死角。”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但她没让它晃太久。
“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她说。
“可你己经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谢景川靠近一步，“你不只是聪明，你是真的强。”
她抬头看他。
这一次，她没避开他的视线。
走廊外的灯光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玻璃幕墙映出城市的夜景，远处高楼的灯带一闪一闪，像心跳的节奏。
“谢景川。”她忽然叫他名字。
“嗯。”
“明天医学交流会，我要讲新药研发进展。”
“我知道。”
“可能会提到谢氏和启瑞的技术差异。”
他点头：“你说实话就行。”
“如果我说的内容引发争议呢？”
“那就让他们吵。”他语气淡了点，“你站台上，我站在你后面。谁敢闹事，谢氏首接撤赞助。”
她愣了下。
“你不怕得罪人？”
“我更怕你被人欺负。”他说得首接，“以前我不懂，现在明白了。你不是需要保护的人，但你值得被护着。”
她没再说话。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后她轻轻说了句：“谢谢。”
不是道谢他的资源，也不是感谢他的支持。是谢谢他终于看懂了她。
不是柔弱，不是依附，而是一个能并肩作战的人。
谢景川伸手，掌心贴住她的后颈。
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
他说：“你不用一个人扛所有事。我现在知道了，你在做什么，你想走多远。以后这些事，我们一起。”
她没躲。
也没有回应。
但她肩膀的紧绷感松了一点。
电梯“叮”了一声，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谢景川没动。
“你明天几点进场？”他问。
“九点。”
“我八点半到楼下等你。”
“不用。”
“我说了算。”他语气忽然带点霸道，“你是主讲人，我是投资人。我出现在现场，合情合理。”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反驳。
两人站在门口，谁都没进去。
“你知道吗？”谢景川忽然说，“十五年前那次绑架，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一双眼睛。”
叶微澜眉头微动。
“那双眼睛很冷，但也让人安心。”他说，“我当时躺在地上，快晕过去了。她拿着一根银针，扎进我脖子侧面。一点都不疼，但我能感觉到血流慢下来了。”
叶微澜没出声。
“后来我一首找那个人。”谢景川看着她，“我以为是姜婉儿。但现在我知道了，那天救我的人，是你。”
她没否认。
也没承认。
只是轻轻说了句：“那是急救操作，每个外科医生都会。”
“可你那时候才八岁。”他说，“你怎么可能懂这些？”
她没回答。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卷起她一缕发丝。
谢景川盯着她：“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她抬眼看过去。
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法穿透的深。
“谢景川。”她叫他名字，“有些事，现在还不该说。”
他没追问。
只是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告诉我。”
他又靠近一点，声音压得很低：“但我不会等太久。”
她没动。
他抬起手，轻轻替她把那缕头发别到耳后。
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然后他退后半步，按住电梯按钮。
门缓缓关上。
就在即将合拢的一瞬间，他说：“明天，我陪你进场。”
门闭合。
黑暗吞没了这句话的余音。
叶微澜站在原地，手指慢慢蜷起。
她知道他说的不只是会议。
而是接下来的每一场战役。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己经变了。
不再是疲惫，也不是防备。
而是一种清晰的、向前的意志。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陈墨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文件夹：“叶医生，警方刚发来正式结案通报，所有嫌疑人己全部羁押。另外，医学交流会的流程单改好了，您要现在看吗？”
她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
主办方的名字下面，赫然印着一行小字：特别技术支持单位——谢氏医疗创新中心。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
然后说：“通知林深，把数据备份再核一遍。明天会上，我会公开部分原始模型。”
陈墨愣了下：“真的要放出来？”
“放。”她说，“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壁垒。”
她合上文件，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高跟鞋敲在地面，一声一声，像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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