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老旧的铜铃发出熟悉的沉闷声响,随着店门的推开,在午后安静的店铺里回荡。
聚名轩内光线昏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旧木头和淡淡墨香混合的特殊气味。博古架上,器物摆放得有些杂乱,几件仿古瓷器落满了灰,卷轴的字画边角微微卷起,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败气息。
店老板赵德柱正趴在柜台后打盹,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听到铃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岁月和生意清淡刻满皱纹的脸。
“欢迎光临……”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待看清进来的人是陈屿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起了眉,“陈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医院多住两天吗?”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扰的不耐。
陈屿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店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这间他工作了两年的地方。
神瞳并未主动开启,但融合了《万宝鉴》知识后,他的眼力己非昨日。
靠门边那个标价三千的“康熙青花凤尾尊”,釉面贼光闪烁,青花发色漂浮,画工呆板,分明是近年的低仿品。
墙角立着的那柄“明代龙泉剑”,剑格与剑身的锈色衔接生硬,毫无自然过渡的层次感,显然是做旧的工艺品。
就连赵德柱时常、自称是“祖传”的那方端砚,石质粗松,雕工匠气,所谓的“鸲鹆眼”也是人工点染,毫无灵动可言。
过去两年,他身处宝山而不自知,或者说,是被生活的压力磨钝了感知。如今跳出樊笼,再看这一切,只觉得处处都是破绽,如同一个精心编织却漏洞百出的谎言。
这间聚名轩,卖的从来就不是古玩,而是依托着这条老街和老板那套似是而非说辞的“工艺品”和“故事”。
“老板,我没事了。”陈屿收回目光,走到柜台前,声音平稳,“我来是跟您说一声,我不干了。”
“什么?”赵德柱猛地站起身,睡意全无,眼睛瞪圆了,“不干了?你小子说什么胡话!你这伤还没好利索,能去哪儿?再说了,你这月的工钱不想要了?”
他试图用工资拿捏陈屿,这是以往惯用的手段。他知道陈屿家境不好,需要这份工作糊口。
若是昨天的陈屿,或许还会犹豫、挣扎。
但此刻,陈屿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工钱您按规矩结给我就行。多的,我也不要了。”
赵德柱被他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赌气或者冲动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陈屿,你可想清楚了!”赵德柱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教训的口吻,“现在外面工作多难找?你在我这儿,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是个正经营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离了我这儿,上哪儿找这么轻省的活儿去?难道去工地搬砖吗?”
轻省?
陈屿想起过去两年,每天早早过来打扫卫生,擦拭这些蒙尘的“工艺品”,应付那些被忽悠来的游客,还要时不时被赵德柱以各种理由克扣点工钱。所谓的轻省,不过是温水煮青蛙的麻木。
他没有争辩,也懒得解释。层次己然不同,看到的风景便不再一样。
“我想清楚了。”陈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谢谢老板这两年的照顾,工钱麻烦结算一下。”
赵德柱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他感觉今天的陈屿格外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好像……更挺拔了,眼神也更亮了,看人时让他这老江湖都有些心里发毛。
“行!你小子翅膀硬了!”赵德柱冷哼一声,悻悻地拉开抽屉,嘴里嘟囔着,“不识好歹……离了我这儿,有你哭的时候!”
他数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又加上几枚硬币,没好气地拍在柜台上:“喏!你的工钱!点清楚了,出了这个门,少了缺了可别怪我!”
陈屿看也没看,将钱收进口袋。这点钱,对于曾经的他是一笔重要的生活费,对于现在的他,却只是启动资金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他再次环顾这间熟悉的店铺,目光掠过那些蒙尘的器物,掠过赵德柱那张写满市侩和不悦的脸。
这里,曾是他谋生的地方,也曾是他梦想接触古玩的起点。
如今,起点己成过去,真正的征程在远方。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最后的告别。
然后,他转身,推开那扇挂着铜铃的店门。
“叮铃——”
铃声再次响起,比进来时似乎清脆了些许。
午后的阳光涌了进来,有些刺眼,将他离开的背影拉得很长。
赵德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不知天高地厚!”
他重新坐回柜台后,店里恢复了以往的沉寂和昏暗,仿佛那个清瘦的年轻人从未出现过。
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决然离去的气息,久久不散。
街道上,陈屿融入人流,感受着口袋里的钞票和体内缓缓流转的气流,步伐轻快而坚定。
聚名轩己成过往。
下一站,是真正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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