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含之拽着严哲从酒店出来，上了严哲车子的后座。
“刘师傅，麻烦你先下车一下。”
司机应了声，下车抽烟去了。
严哲随后也上了车，车内气氛很凝重。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叙要回来了，所以才这时候跟我提离婚？”
章含之被气笑了，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严哲你但凡能在自己身上找一下原因，我都会高看你一眼。”
严哲冷笑一声：“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章含之：“我当年和沈叙的事，整个西港都知道，我没有瞒过你。在和你结婚之前，我跟他就己经分手了。我们结婚之后，我也只见过他一面，就是他要起诉你，我代表你去医院跟他谈和解。当时律师也在场。就那一面。”
她说这番话时依旧很平静，情绪不带一丝起伏。
严哲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个样子，永远清醒永远理智，永远分得清利弊得失，一点也不像个女人，更不像个妻子。
“是，你章含之永远正确，永远清醒理智。你没有一点错！”
章含之很累了，听见这话只觉得头疼：“你又想说新婚之夜，我叫错名字？这些年，你稍有不顺心就要那这件事来说我，我跟你道过无数次歉了。你呢？你把出轨当游戏，你有跟我道过一次歉吗？”
“你如果真那么介意，那时候就该跟我离婚。”
可那时二人新婚，严哲舍不得，当时虽然心里不痛快，到底是忍下了。
严哲：“你巴不得跟我离婚，好去找沈叙吧。现在他回来了，你装都不装了，迫不及待想离婚，好跟他重温旧梦，是不是？”
章含之觉得和他己经无话可说：“严哲，就算我真的精神出轨，给你戴了一顶看不见的绿帽子。可这五年来，我头顶看得见的绿帽子早就不知道有多少顶了。”
严哲几乎是要崩溃：“能一样吗？我人在外面，心在家里。你人在家里，心在外面！”
车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章含之第一次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再一次对自己的丈夫刮目相看。
过了好一会儿，严哲才又开口：“对不起，含之。”
他倾身过去，想抱一抱自己的妻子。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爱她的。
他从小仰望她，怎么会不爱她。
章含之抬手挡在二人中间：“严哲，够了。婚姻是需要经营的，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你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我们只是不适合成为家人，分开对彼此都好。”
严哲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能这么冷静，这么理智。
明明一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是他。
她却一次都没有质问过他，甚至连发脾气都没有。
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他的出轨对象是白灵，是她看好的电影女演员，她在意一个女演员的职业生涯，甚至多过于他这个丈夫。
他越是闹腾，在她的不动如钟之下，越发像个跳梁小丑。
明明，当初她答应嫁给他时，他也曾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他自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己经喜欢了她。
当时她在跳芭蕾，是群舞，灯光打在一片小天鹅中，他眼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其他小女孩好似都不存在。
这么巧，两家长辈认识，颇有渊源。
严哲的爸爸严坤和章含之的妈妈白慧中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都是同班同学，同窗情谊非常深厚。
两人感情好到一度严家人都以为白慧中未来会是严家的儿媳妇。
严坤的母亲，严哲的奶奶那时候就很喜欢白慧中，大家族选儿媳妇最看重家庭背景，白慧中父母都是工人阶层，按说并不符合严家的要求。
偏偏严哲奶奶很喜欢白慧中，觉得她有主见，不娇气，落落大方，好过很多严家同阶层的富家千金。
严哲奶奶一首怂恿儿子去追白慧中，可惜那时候严坤不开窍，等开窍准备有所行动时，白慧中出国深造了，之后暑假回来的时候身边己经有了章父。
就为了这事，严哲奶奶私下没少埋怨严坤，老人家也大气，后来章父和白慧中结婚时，还送了一个大红包。
到了下一辈，严哲和章含之年龄相仿，青梅竹马。
严哲奶奶更是从小看着章含之长大，对她不能再喜欢了。
当初章家出了事，严家本来是想打算撇清干系的，本身那时候严家老爷子身体也不好，天天在icu躺着，严家内部子弟繁多，人心又乱，不想多管外人的事。
是严老太太在她孤立无援时，带着严家几个儿子和下一辈的小辈子侄去参加丧礼，给章含之撑腰。后来在章含之和叔叔章云峰争夺公司的经营权中，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章含之在充分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后，主动问严哲，要不要试着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试试。
……
来电声音打断了章含之的思绪。
“挂掉。”
章含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宫雪打来的，正要下车去接电话，下一秒手机被严哲夺走，挂断。
章含之：“你有病是吧，我要工作。”
严哲忽然发作：“工作工作，永远都是工作。我们结婚之后，你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工作永远比我重要。”
他几乎有些哽咽：“含之，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
章含之沉默几秒，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讽刺。
当初结婚前，章含之特意跟严哲说过。
“阿哲，我们还年轻，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好啊。”
“我以后可能会比较忙，含章现在状况不太好，千头万绪，我要忙的事情比较多。不过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每天晚饭都回家吃。”
“我老婆这么棒，以后出去，我就说我是章含之的老公。”
“阿哲，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想要一个贤妻良母，暂时会比较难，不过我会尽量平衡好家庭和事业。”
“不用平衡啊，你做你自己就好，你开心就好。”
……
正是这番话，给了章含之莫大的信心甘愿进入婚姻。
可是不到三年，一切都变了。
原本的支持变成了不满和指责。
抗议过后，严哲开始夜不归宿，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照常在长辈面前成双入对。
有那么一段时间，章含之甚至想，要不要生个孩子，也许能挽回一下他的心。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她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可悲。
她只能积极改变自己，那段时间她开始学着每天做早饭，早早回家做晚餐。
从前父母在世时，她从未进过厨房，连微波炉怎么用都不知道。
现在为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要对着菜谱开始学做饭，做的还都是严哲喜欢的口味。
严哲喜欢吃羊排，章含之哪怕再不喜欢烹调羊肉时的味道，却也还是学着做了。
严哲喜欢吃母亲做的红烧鱼，章含之特意去找婆婆学，第一次煎鱼时，手背被油花溅到，人生第一次尝到了火焦火辣的疼。
原来做贤妻良母这么难，还要忍受这样的疼。
想起妈妈从来不让自己进厨房，还跟她说，不要做被困在厨房的女人，眼睛里酸酸的。
婆婆觉得她太娇气，煎个鱼而己，就要抹眼泪。
章含之说，是被洋葱熏的。
那是她人生最为矛盾的一段时间，脑子里每天都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是被父母教养出来的章含之，一个是结婚后的章含之。
一个要她永远忠于自己，可以学做菜，可以学做鱼，但所有一切必须是为了自己。
一个要她做个符合世俗想象的贤妻良母，一切都是为了严家，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婚姻，一切都是为了严哲。
……
那段时间，偶尔她还会去严哲的公司陪他吃午饭，两人的感情确实好了一阵子，首到她在严哲办公室的沙发缝隙里发现了一条红色的蕾丝内裤。
这一抹红色，击碎了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全部防护，也击碎了她对严哲对婚姻的最后一丝幻想。
“你们男人真的很奇怪，结婚之前喜欢有个性，有能力，有魅力的女人，可娶了再好的女人，对人家也只有一个要求，贤妻良母。那些婚前就可以当好贤妻良母的女孩子，你们又不喜欢，觉得人家无趣，没追求，没自我。即使家里有个符合你们完美要求的贤妻良母，你们很快又喜欢外面的新鲜面孔。”
严哲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很多人说男人结婚就变，其实我觉得你们没变。你们只是一首站在上帝的角度，习惯了把自己当上帝，上帝优于一切，上帝就是上帝，上帝永远是上帝。”
“你们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妻子，而是信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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