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沈叙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他没力气去开门，以为是外地，说了一句：“放门口。”
正要继续睡，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
听见章含之的声音，沈叙起身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股暖空气夹杂着发霉的味道迎面而来。
沈叙站在门后，面色苍白。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很虚弱。
章含之要进门，沈叙没让她进：“空调太久没用了，有股霉味，你别进来了。”
章含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出租屋里很简单，只有一些最基础的生活用品。
空调呼呼地吹着，声音有些大。
“我不是把那套复试的钥匙给你了吗？你怎么不搬过去住？”
沈叙咳嗽了几声，给她倒了杯水：“我住这里挺好的。喝水。”
又走到窗边去打开窗户透气。
清新的冷空气灌入，房间里的空气流动起来。
“感冒了不能吹风。”
章含之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你背井离乡，听话点，不要那么任性。”
沈叙：“我怕你觉得闷。”
章含之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苦硬吃。你行李箱在哪里？”
沈叙：“我在这儿住习惯了，挺好的，感冒也快好了。”
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章含之没听他的，这房间她不是第一次来，不到三十平米的地方，能放行李箱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她很轻易地就在床下找到了行李箱，打开来，开始去衣柜里收拾他的衣服。
沈叙也不阻止，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
沈叙衣服虽然不多，但质感都很好，而且都是一些小众品牌，单价不低。
章含之只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睡衣，还有一些内衣内裤，又拿上他桌上的电脑和充电器和手机充电器。
“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是必须要带的。床单被套这些，那边房子里都有。”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章含之没好气道：“房间小，隔音差，空调也是坏的，哪儿好？”
沈叙看向她，说：“这里有我和我爱的人最美好的回忆。”
以前的天之骄女章含之，哪怕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空调坏了，只靠一台老掉牙的旧风扇降温，也愿意陪着他在这里看电影，吃外卖。
只要二人在一起，仿佛就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们会在每天黄昏时，出去散步。
只要经过花店，沈叙都会花钱给她买一把应季的花。
一束家够他吃一顿中饭，他那时虽然手里有些钱，但到底是没有工作，花钱总是要精打细算，可给章含之买花，他一点也不心疼。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间房子里。
是个下雨天，他们出门没带伞，冒雨跑了回来。
窗外是西港六月的雨，潮湿而绵密。
章含之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脸上的雨水，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这一突然的举动，让她脸上露出些许不安来，又有些期待。
下一秒，沈叙轻轻含住她的食指。
过了这么多年，只要下雨，他还是会想起她来，想起她一遍遍媚态横生，意乱情迷地叫他阿叙。
……
章含之脑海里只快速闪过几幅画面，便没有深想了。
那般放浪形骸，她很久没有过了。
她注意到，沈叙的书桌上放着病历本，是西港中心医院的，严奶奶住的也是西港中心医院。
“你去医院了？”
沈叙回过神来，见她盯着桌上的病历：“嗯，不仅去了，还看到你去看望严哲的奶奶。”
章含之好似明白了什么。
“严奶奶对我很好，比我自己的亲奶奶对我好多了。她摔了一跤，我过去看看她。我们小辈闹离婚，害得老人家担心，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
沈叙了然了，又继续问：“严哲的奶奶为什么对你好？”
章含之正要答他的话，忽然话锋一转：“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意。
趁着夜色，章含之开车载他，住进了御景湾顶层的复式。
家里一应东西都有，中央空调恒温二十五度，非常舒服。
章含之给他铺好床，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
“要是肚子饿了，可以点外卖，附近很多好吃的。想自己下厨也可以，天然气都是可以用的，我之前充过值了。”
她找来房子的水卡电卡天然气卡，全都给他放在茶几最显眼的地方。
沈叙：“你还没跟我说，严奶奶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
章含之没有多想，实话实说：“严哲的爸爸跟我妈妈从高中就是同学，大学又在一个班。严奶奶以前对我妈妈就很好，两家走得很近。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严奶奶还给了一个大红包。后来我们家和严家就一首都有往来。每年过年，我父母都会专门带我去严家看望严奶奶，严奶奶每年都会给我压岁钱。一首到我父母过世后，严叔叔和严奶奶也帮了我很多。”
沈叙听到这里，好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早点休息，别熬夜。我明天再来看你。”
沈叙忽然开口：“阿汐。”
章含之心头一动，回头看他。
沈叙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严哲了。”
章含之眸心微颤，面上依旧十分平静：“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那时候很需要严家的财力和物力。”
沈叙：“你更需要严家的爱。”
章含之愣住。
沈叙：“你父母骤然过世，你们之间连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你心里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加上亲人背叛，反目成仇，那时候的你最抵挡不了的，不是可靠的财力和物力，而是来自熟悉之人的关爱。”
“你当时选择结婚，因为你最需要的是新的家庭成员，需要新的家人。”
所以除夕夜，当他问她，她是否爱过严哲时。
她的回答是，她尝试将他当做家人过。
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爱人，而是亲人。
她以为只要能组建家庭，就能转移一部分注意力，就能慢慢从父母离世的阴霾和痛苦中走出来。
严哲的奶奶和父亲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关怀时，对她释放的善意和友爱，是她那时最需要的。
以至于一叶障目，明知道严哲花心，却还是选择相信他，会在婚后收心。
沈叙有些自责，那时候十九岁还在念书的自己，连法定结婚年纪都没到，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不了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想到这里，他忽然快步过去，从身后搂住了她。
像是搂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阿汐，我来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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