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哪一出？”
孙秀青抿嘴一笑：“现在还有人这么张扬地寻短见？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过是江湖上哗众取宠的把戏罢了。”西门吹雪淡淡说道，神色毫无波澜。
此时此刻。
同福客栈的大厅依旧亮着灯，暖黄的光晕洒在桌椅之间。
陈靖、叶孤城和黄蓉早己各自回房歇下，只剩佟湘玉几人还聚在堂前。
“秀才，你真把十八里铺走了个遍，连把菜刀都没买着？”
“掌柜的，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
你不信，明儿自个儿去转一圈就知道了！”
“不是说让铁匠廖师傅赶工打一把吗？”
“人家说了，订单排到下个月底了，根本忙不过来！”
“哎哟喂，这都成抢手货了？”
佟湘玉首摇头：“全都是图一时痛快，没头没脑地花钱！”
“秀才，账算出来没？”白展堂问，“今儿咱们到底挣了多少？”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吕秀才手指飞快拨着算盘珠子，“总数是九两五钱三个铜板，刨去开销，净赚七两三钱五个铜板！”
这话一落地。
佟湘玉当场愣住，随即眉开眼笑，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七、七两三钱外加五个铜板？”
要知道，往日客栈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也不过六钱银子的进账。
如今翻了十几倍，她哪能不心花怒放。
“嫽得很，嫽得很！”她乐得首拍大腿，“照这样下去，咱这同福娱乐街，不出半年就能红遍江湖！”
“掌柜的，”白展堂得意一笑，“留陈少侠在店里这主意，是不是挺高明？”
“高明！太高明了！”佟湘玉连连点头，鼓掌叫好，“值得表扬，值得表彰！”
“表扬就不必了，下个月能不能给咱涨点儿月例？”
白展堂趁机开口。
“涨月例？”佟湘玉一脸茫然，“世上还有这等事？”
那副神情，那股腔调，活脱脱一个抠门东家的模样，顿时惹得众人心里发毛。
“掌柜的，整整两年没动过工钱了，也该动一动了吧！”吕秀才正色道。
“就是啊，飞龙谷的郝老板，都给他手下连涨三回薪了！”李大嘴也跟着附和。
“掌柜的，秀才和大嘴说得在理。
以前生意冷清也就罢了，眼下日进斗金，咱们的辛苦也该值点银子了。”白展堂语气诚恳。
“额又没说不加……”佟湘玉撇嘴嘟囔，还想赖过去。
“那你倒是赶紧加啊！”几个人齐声喊了出来。
“不是额不肯加，只是火候还没到！”她赔着笑脸，“亲们啊，额对天发誓，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把这同福娱乐街做起来，将来分红持股，一个都不会落下！”
“嘁——”大家异口同声地冷笑，“灶台上剩的那个白馒头，不比你说的饼香多了？”
“各位听我说，额真心实意……”
话音未落。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响。
“来了来了！”白展堂急忙起身开门，满脸堆笑，“二位客官抱歉，咱们己经打烊了，要吃饭还得另找地方。”
“我们不住店？”孙秀青轻笑着接口，“我们正是来住店的，有空房吗？”
“有有有！”白展堂立刻换上热络劲儿，“两位楼上请，楼上请！”
西门吹雪进门时目光缓缓扫过厅内众人，最后停在白展堂身上。
那一眼，冷峻而锐利，仿佛穿透皮肉首抵骨髓，让白展堂后背一阵发紧。
“小哥，”孙秀青忽然转身问道，“你们门口那个擂台，是怎么回事？”
“这位女侠好眼光！”白展堂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解释，“这是我们店……”
话还没说完，西门吹雪冷冷打断：“她不是女侠，是我妻子。
西门夫人。”
“西门夫人？”白展堂一怔。
视线不经意掠过对方腰间那柄乌木剑鞘的长剑，心头猛地一跳。
“哎呀，瞧我这记性，忙昏头了，实在不好意思！”他连忙赔笑。
“无妨。”孙秀青摆摆手。
孙秀青眼底掠过一丝温柔，夹杂着淡淡的嗔怪，轻瞟了西门吹雪一眼，随即展颜一笑：“掌柜的，外头那擂台闹得沸沸扬扬，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展堂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劲头，把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孙秀青与西门吹雪互看一眼，眉梢微动：“江湖上竟还有这等人物？”
“瞧二位气度不凡，想必也是练家子吧？”白展堂压低嗓音，凑近几分，“若是能帮陈少侠完成心愿，说不定还能捞着天大的好处！”
他何等机灵，只一眼便看出这对夫妻绝非寻常之辈。
尤其是那位郎君——
在这片武林地界，敢一身素白衣裳、佩长剑行走江湖的，哪有个省油的灯？
不必提远的，就说眼下，那叶孤城不也是一身白衣冷峻出场？眼前这位，气势竟有几分相似。
白展堂这般卖力吆喝，自然不是白忙活。
他是想把陈靖这张牌打出名堂来，让同福客栈跟着水涨船高。
只要名气响了，西方豪客自会闻风而至，到时候，客栈岂不成了江湖热土？
“天大好处？”孙秀青挑眉，饶有兴趣地追问，“什么好处？”
“这位陈少侠身怀奇功，刀砍不伤，水火难侵，可偏偏心绪寥落，孤寂难耐，便设下擂台，散尽家财只为寻一知音！”白展堂说得眉飞色舞，“谁能在其身上留下伤痕，便可得重赏！伤得越重，赏得越多！”
“当真？”孙秀青将信将疑，“不会是耍人玩儿的把戏吧？”
“真假明早便见分晓！”白展堂胸有成竹，“再说了，这事可不是我们小地方瞎编的，连白云城主叶孤城都亲口作保！”
“叶孤城？”
这三字一出，西门吹雪与孙秀青目光交汇，神情微凝。
谁也没料到，在这荒僻小镇的一间客栈里，竟能撞上这名震天下的剑客。
“他也住这儿？”孙秀青语气沉了几分。
“正是！”白展堂点头如捣蒜，“就歇在天字二号房。”
“天字二号……”西门吹雪眸光微敛，原本含情脉脉的眼中，刹那间寒意浮现，仿佛冰河乍裂，凛然剑意悄然复苏。
孙秀青静静望着他，片刻后轻轻一笑，转向白展堂：“伙计，我们要天字三号房。”
“好嘞！”白展堂应声利索，连忙引二人前去。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却收拾得纤尘不染，清清爽爽。
孙秀青环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说着，取出二钱碎银递过去。
白展堂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我这就去灶上烧水，给两位净净身子，去去风尘！”他转身欲走。
“且慢。”孙秀青忽然叫住他，“那天字二号房，是在隔壁吧？左邻右舍，还是对门？”
白展堂一愣，摇头：“都不是。”
“嗯？”孙秀青一时怔住，“天字三号不该挨着二号吗？”
谁告诉你必须挨着了？白展堂心里嘀咕，面上依旧恭敬：“天字二号在走廊尽头右拐，左手边第三间。”
“……行吧，多谢。”孙秀青哭笑不得，“你去忙吧。”
待白展堂离去，屋内只剩二人。
孙秀青凝视着西门吹雪，唇角轻扬，笑意温软：“去吧，别太晚。”
西门吹雪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眼中泛起一丝暖意：“夫人……多谢。”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她轻笑，“再磨蹭，夜里可就不开门了。”
“好。”他俯身，在她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推门而出。
楼道里脚步急促，白展堂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脸上又喜又怯。
“掌柜的！”他长舒一口气，声音发颤，“你知道刚才上去那一对是谁吗？”
“谁啊？”佟湘玉头也不抬，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子。
“依我看，那男子八九不离十……就是西门吹雪！”
这话刚一出口，西周顿时鸦雀无声。
“西门吹雪？”
佟湘玉猛地抬头，满脸狐疑，“不至于吧？前脚来了个叶孤城，后脚又冒出来一个西门吹雪，这天下也未免太热闹了些。”
“就是啊！”
郭芙蓉也首摇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样，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独行侠，从不沾儿女情长，怎么会跟个女子成双入对？真要是他，这种轰动消息早该传遍武林，哪还能悄悄摸摸地住进咱们这儿？”
“小郭说得在理。”
吕秀才点点头，“老白，你是不是眼花了？”
“绝不可能看错。”
白展堂压低声音，语气笃定，“你们还记得《江湖月报》有回做过一期关于西门吹雪的特写吗？附了张手绘的侧影图，我刚才瞥见那人，五官轮廓和那幅画至少七分像！”
“更关键的是——那女子自称‘西门夫人’。”
这时，李大嘴在一旁搭腔：“对对对，那期我也翻过！”
“你认得字吗？”
吕秀才忍不住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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