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毒事件的处理，像一剂猛药，强行注入了城门区这群涣散的人心。恐惧与感激交织，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名为“秩序”的认同感。在这里，劳动能换来食物，破坏规则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简单、粗暴，却有效。一种原始的凝聚力开始形成。
陈序没有沉浸在立威的成功中，他需要将危机转化为机遇。毒蛇夫人的“回礼”必须足够犀利，既能展示肌肉，又能进一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基本盘。
第二天一早，陈序做出了一个让汉斯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今天的主要任务，不是清理和建造。”陈序对集合起来的近百名“员工”宣布（几天下来，又陆续有流民加入），“今天，我们要挖井。”
“挖井？”人群一阵骚动。灰岩城地质坚硬，缺水严重，打井是极其困难且耗时漫长的事情，往往徒劳无功。而且，好的位置早就被大势力占据了。
“不是盲目的挖。”陈序走到他早己用炭笔在地上画好标记的区域，“根据水流、地质和植物分布规则，这里，是地下水脉最可能经过的浅层区域之一。”
他的【法则之瞳】虽然无法首接透视地层，但能模糊感知到大地中能量（包括水流）的宏观走向。他选择的点，是基于大量环境信息综合分析后，概率最高的位置。
“所有人，分成三班，轮流挖掘。工具不够，就用木棍、用石头，用手刨！”陈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是我们能否在此地真正立足的关键！井挖成了，我们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稳定的水源！不再受制于人！”
拥有自己的水源！这个诱惑太大了！在灰岩城，水就是生命线！人群的积极性被瞬间点燃，在汉斯、铁砧等人的组织下，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挖掘工作。虽然工具简陋，进度缓慢，但希望是最好的兴奋剂。
陈序则带着老瘸子和几个稍微有点手艺的人，开始利用能找到的材料，尝试制作更复杂的工具——杠杆、滑轮组。他一边动手，一边讲解原理，将这些基础的物理知识，潜移默化地灌输给这些异世界居民。效率，在一点点提升。
与此同时，陈序的“回礼”也开始悄然送出。
他让老鼠精心挑选了几个在底层流民中有些声望、又喜欢传话的人，故意在他们能“偶然”听到的地方，“低声”讨论：
“听说了吗？陈序大人不光会净化水，他还能找到水脉！正在打井呢！”
“真的假的？要是真打出水来…”
“那还用说！以后咱们就不用看那帮孙子的脸色买水了！”
“啧啧，毒蛇夫人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下毒都没用，人家自己就能挖出水！”
“何止是铁板！我听说，陈序大人准备把净化水的技术拿出来，跟所有愿意遵守他规矩的人分享！只要交点‘管理费’，就能用上干净水！”
“真的？那‘石拳’和‘鱼叉’他们不得急眼？”
“急眼有什么用？陈序大人说了，他的规矩就是公平交易，谁守规矩，谁就有水喝！”
流言像风一样，迅速刮遍了灰岩城底层。自己打井？分享净水技术？公平交易？这些字眼对于长期被盘剥的底层来说，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偷偷关注城门区的动静，甚至有些胆大的，开始偷偷跑来，远远地看着那口正在挖掘的井，眼神热切。
陈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把“净水”这块蛋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得又大又香。他要让所有人都成为潜在的“客户”和“合作者”，将毒蛇夫人试图挑起的矛盾，转化为自己吸引资源和人才的契机。他要建立一个以“水”为核心资源的、新的利益共同体雏形。
这就是他的“回礼”——用阳谋，瓦解毒蛇夫人阴损手段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反将她一军。你不是想破坏吗？我偏偏要把它做大，做到让你无法忽视，甚至让你不得不来求我合作的地步！
果然，几天后，当那口井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欢呼声中，真的冒出了汩汩清泉（虽然水量还不大，但确确实实是干净的地下水）时，陈序的声望在底层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他被贫民们私下里称为“带来清水的人”，甚至开始有了一丝神话色彩。
而“毒蛇”夫人那边，似乎陷入了沉默。紫蝰维克多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新的阴招。但这种沉默，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陈序一边巩固根据地，一边警惕着“毒蛇”和“石拳”可能的反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在一个黄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屋外。
来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地精。
这个地精身材矮小，不到一米高，皮肤是皱巴巴的绿色，尖耳朵，长鼻子，穿着一身用各种碎皮和金属片拼凑而成的、却意外合身的“礼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用透明水晶磨成的、只有单片的眼镜。他手里拿着一根镶嵌着细小宝石的手杖，举止出奇地透着一股…装模作样的优雅？
“晚上好，尊敬的管理者阁下。”地精开口，声音尖细，却带着一种抑扬顿挫的腔调，他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打量着陈序，以及他身后初具雏形的“营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金牙·闪币，灰岩城西区黑市的…嗯，管理者之一。您可以叫我金牙先生。”
地精黑市的人？还是个头目？陈序心中一动，脸上不动声色：“金牙先生，找我有事？”
“当然，当然。”金牙用手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单片眼镜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鄙人听闻阁下在此地建立了一套…嗯，颇为新颖的‘价值交换体系’，叫做‘工分’？而且，阁下似乎对…规则，有着独特的见解？”
他刻意在“规则”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陈序目光微凝。这地精，似乎意有所指。
“略有研究。”陈序回答得模棱两可。
“哈哈，谦虚是美德，但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了。”金牙笑了起来，露出两颗门牙上镶嵌的、货真价实的金牙，闪闪发光，“阁下处理布拉德和刀疤杰夫的手段，以及那个有趣的净水装置，可不像只是‘略有研究’。”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明人不说暗话。阁下，你对…‘契约’的规则，了解多少？”
契约？陈序立刻想到了老鼠之前提到的，地精黑市流出的新附魔物品和招募符文师的消息。
“契约，无非是条款、责任、义务和惩罚的集合。”陈序平静地说，“其效力，取决于制定者的力量和对违约的惩戒能力。”
“精辟！”金牙一拍手，小眼睛里放出光来，“太精辟了！那么，阁下是否有兴趣，接一单…嗯，关于‘契约漏洞’排查与强化的…咨询业务？”
咨询业务？陈序差点没笑出来。他一个前世的世界顶级商业顾问，穿越到异界，第一个正经的“商业合作”提议，竟然是来自一个地精？而且还是他最擅长的领域——规则与契约！
“咨询业务，可以。”陈序压下心中的怪异感，恢复了商业谈判时的冷静，“但咨询费，很贵。而且，我需要知道委托的具体内容，以及…风险等级。”
“费用好说！我们地精最重视知识和智慧的价值！”金牙见陈序有意向，立刻热情起来，“至于内容…这里不方便。如果阁下有兴趣，明晚此时，可以来西区黑市，‘闪币商会’找我。届时，我们再详谈。”
说完，金牙·闪币优雅地（以地精的标准）行了一个古怪的告别礼，拄着手杖，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转身消失在暮色中。
陈序看着地精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地精黑市…契约规则…这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远不止肌肉和魔法，还有更深层次的、关于“约定”和“束缚”的规则力量。而这，恰恰是他的【法则之瞳】最能发挥作用的领域！
“看来，灰岩城这盘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有趣。”陈序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真正的、充满挑战欲的笑容。
“明天的约会，值得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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