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燥热混着灰尘，从敞开的窗户灌进出租屋。
粘稠的空气呛入肺里，带着一股陈旧纸张的霉味。
林舟半蹲在地，脊背的线条因为长时间弯曲而僵硬。
他正机械地将一本本教辅书脊朝下，码进墙角的瓦楞纸箱。
一滴汗珠从额角滚落，砸在泛黄的书页上。
啪嗒。
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水印。
【叮！宝可梦训练家辅助系统绑定成功】
一道冰冷平首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林舟塞书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幻听？
高考后遗症？
他烦躁地拍了拍发闷的后脑，掌心触到一片湿热的黏腻。
他收回手，将最后一本封面磨损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用力塞进纸箱。
严丝合缝。
“咚咚咚——”
老旧的木门被擂得山响，力道急切。
“小舟，快开门！在家吗？”
是对门的王婶。
林舟甩了甩手上的灰，站起身，蹲太久的膝盖发出一声脆响，眼前跟着黑了一下。
他扶着墙壁稳了稳，过去拉开门。
“吱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更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裹挟着王婶标志性的大嗓门。
“你的信，明珠大学的！”
王婶的脸因爬楼和兴奋而涨红，她高高扬起手里的牛皮纸信封，眼角的皱纹深陷。
“邮政的车刚到楼下，我一眼就瞅见了！想着你肯定等急了，给你拿上来了！”
林舟的呼吸停了。
他的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光线、热度，都在此刻凝聚于那个信封之上。
视线死死锁住“明珠大学招生办”那几个晃眼的烫金大字。
心脏在肋骨后猛地一撞。
沉闷的擂鼓声占据了他的全部听觉。
“谢谢……王婶。”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又干又涩。
“谢啥！你这孩子，快拆开看看啊！”
王婶比他还激动，把信封往他怀里一塞，推着他催促。
“快看，肯定是录取了！”
林舟被动地接过信封。
入手，是沉甸甸的质感。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信封边缘时，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颤抖。
他用指尖，沿着封口，一点点划开。
动作缓慢，带着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他抽出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铜版纸。
展开。
视野正中央，是那个鲜红到刺眼的圆形印章。
印章之下，是打印的宋体小字。
熟悉的姓名。
林舟。
以及那句支撑他熬过无数个孤独深夜的话。
“林舟同学，恭喜你被我校录取”。
指尖的颤抖骤然加剧。
他攥着那张薄纸，纸张边缘几乎嵌进指节，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这张纸，有千斤之重。
血液轰然冲上大脑，颅内只剩持续的嗡鸣。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王婶的嘴还在一张一合，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模糊的音节。
他只是机械地点头。
再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王婶的，也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砰。”
门板合拢，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喧嚣与热浪。
林舟后背紧贴着粗糙的门板，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空，缓缓滑落，颓然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他把那张录取通知书举到眼前。
一遍。
又一遍。
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要把它们全部烙印进灵魂深处。
一只布满暗红色尖刺的狰狞头颅，从书箱后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它凑到林舟身边，用粗糙但温热的脸侧，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
是烈咬陆鲨。
它庞大的身躯盘踞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让本就拥挤的房间更显逼仄。
但它的动作格外轻柔，小心避开了周围的杂物。
紧接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十字之躯，无声地从阴影中飘浮而起，悬停在他另一侧。
金属怪。
它身体中心的独眼闪烁着温和的红光，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训练家。
林舟感受到了伙伴们的靠近，胸腔中那股满溢的狂喜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刚想开口，和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们分享这份喜悦。
异变陡生。
他看向烈咬陆鲨的瞬间，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炸响。
两道清晰无比的信息流，如同数据面板，首接投射在他的意识层面。
【种族：烈咬陆鲨】
【属性：龙/地面】
【资质：冠军】
【状态：喜悦、亲近】
林舟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大脑因狂喜而沸腾的热血，瞬间降至冰点。
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变得僵硬。
他缓缓地，用一种生锈般的机械感，转动脖颈。
视线落在用脑袋磨蹭自己手臂的烈咬陆鲨身上。
冠军资质？
然后，他又转向另一边，安静悬浮着的金属怪。
【种族：金属怪】
【属性：钢/超能力】
【资质：精英】
【状态：平静、好奇】
精英资质？
刚才的系统提示……不是幻听。
是真的。
那股攀上云端的巨大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现实狠狠拽下，摔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震惊、茫然与荒诞的失重感。
他的视线失焦，无意识地落回到手中的通知书上。
指尖着，不经意间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费用明细。
学费。
住宿费。
教材费。
杂项。
一长串冰冷的阿拉伯数字，构成了一个庞大到让他眩晕的金额。
那一串零，是一根根尖锐的冰刺，扎入他的眼球。
他沉默着，将通知书放在地上，伸手从裤兜里掏出那个洗得发白、边角起毛的旧钱包。
啪嗒一声，打开。
一股陈旧的皮革味。
他伸出依旧僵硬的手指，将里面的钱全部抽出。
一张。
两张。
……
八张红色的钞票。
他把钞票压在腿上，又将钱包倒过来，抖了抖。
几枚硬币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
八百六十二块。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刚刚因为录取通知书而彻底舒展开的眉头，在看清钱包里所有资产的这一刻，再次死死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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