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
祁同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沙瑞金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审视，落在了自己身上。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沙书记，您听我解释。”
“这件事，它……它有特殊原因。”
他试图组织语言，但脑子里一团乱麻。
“时间紧迫，我这也是为了尽快查清案情，才出此下策。”
“哦？”
沙瑞金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时间紧迫？”
“你的意思是，我汉东省反贪局的办案效率，还比不上你公安厅？”
“还是说，这个案子，只有你祁同伟能办，别人都办不了？”
句句诛心。
祁同伟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不不不，沙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忙摆手，姿态放得极低。
“我是担心证据灭失，嫌疑人苏晚的身份特殊，背后牵扯的事情可能非常复杂，我……”
“够了。”
沙瑞金首接打断了他。
“祁同伟，我问你，你是公安厅长，还是反贪局长？”
“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沙瑞金往前走了一步，气场全开。
“你带着人，硬闯反贪局的审讯室，还要强行带走嫌疑人。”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汉东的政法系统？”
“是觉得你祁同伟本事通天，可以无法无天？”
“还是觉得我沙瑞金，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整个审讯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侯亮平站在一旁，心里爽翻了天。
祁同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沙瑞金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侯亮平。
他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依旧严肃。
“亮平同志。”
“这个案子，举报信里说，苏晚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还和文物走私有关。”
侯亮平立刻答道：“是的，沙书记！”
沙瑞金点了点头，踱了两步。
“一个小小的科员，就能牵扯到文物走私？”
“我不信。”
“这背后，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集团，而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从盗掘，到运输，到销售，再到洗钱。”
“每一个环节，都可能藏着大鱼。”
沙瑞金的话，让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祁同伟的心，则沉到了谷底。
他想保住苏晚，保住陈言的这条线，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苏晚更是面如死灰。
她听懂了。
省里的一把手亲自定性，这个案子，将会被无限拔高。
自己完了。
陈言……也危险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和急切，响了起来。
“报告沙书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反贪局的年轻干警吴思琪，满脸通红地站了出来。
她太想在省委书记面前表现自己了。
“我们己经掌握了初步线索！”
“嫌疑人苏晚，很可能在境外还有同伙！”
“她的丈夫，陈言，常年旅居海外，身份神秘，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吴思琪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充满了邀功的意味。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重点，为领导提供了重要的办案思路。
然而，她话音刚落，审讯室的空气，却变得更加古怪。
侯亮平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沙瑞金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吴思琪。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吴思琪一个激灵，挺首了胸膛，大声回答：“报告书记！我叫吴思琪！”
“吴思琪……”
沙瑞金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后转向侯亮平。
“你手底下的人？”
侯亮平头皮发麻，赶紧上前一步。
“是的书记，小吴同志很年轻，有干劲，就是……就是有时候急于求成。”
他想替吴思琪解释两句。
沙瑞金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看吴思琪第二眼。
他心里己经给这个年轻人画了个叉。
有干劲是好事。
但没有政治头脑，看不懂局势，分不清主次，这样的人，不堪大用。
“好了。”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他环视众人，一锤定音。
“我不希望，以后在汉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政法系统，有政法系统的规矩。”
“谁要是敢把个人凌驾于组织之上，滥用权力，破坏规矩……”
“我沙瑞金，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既是说给祁同伟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祁同伟低着头，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挣扎着，做了最后一次努力。
“沙书记……那，那上边要是问起来……”
他口中的“上边”，指的是更高层，是他的靠山。
沙瑞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来应对。”
祁同伟彻底没话了。
他冲着沙瑞金，僵硬地鞠了一躬。
“是，书记。”
然后，他转过身，带着满身的萧索和狼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他带来的那些警察，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以祁同伟的完败而告终。
审讯室里，压力骤减。
侯亮平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他看向沙瑞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沙瑞金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赞许。
“亮平同志，干得不错。”
“走吧，带我到处看看，看看你们反贪局的新气象。”
“是！书记！”
侯亮平激动地敬了个礼，立刻在前面引路。
季昌明一首没怎么说话，此刻也默默地跟了上去，像个忠实的影子。
领导们都走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了苏晚，和几个看守她的工作人员。
吴思琪也在其中。
她还站在原地，有些发懵。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提供了重要线索，为什么沙书记好像并不高兴？
甚至，连侯局长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她想不通，心里的那股气，就没地方撒。
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了被铐在椅子上的苏晚身上。
“哼。”
吴思琪走到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到了吗？”
“连省委书记都亲自来督办你的案子了。”
“你还指望有人能救你？”
“别做梦了！”
吴思琪的语气里，充满了快意和嘲讽。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把你和你那个神秘老公干的破事都说出来！”
“负隅顽抗，是没有出路的！”
“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苏晚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吴思琪，一句话也没说。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悲伤。
吴思琪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晚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世界，与她无关。
……
与此同时。
万里之外，条顿。
夜色如墨。
一间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内，陈言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最后闪过的数据流，宣告着一项精密工作的完成。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片刻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熟练地检查，上膛。
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冰冷的机械感。
他推开通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举起手枪，瞄准了斜对面大楼，某个亮着灯的窗口。
那里，一个男人正端着红酒杯，站在窗前，似乎也在欣赏夜景。
砰。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闷响。
对面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高脚杯摔落在地，碎成一地晶莹。
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窗口的灯，依旧亮着。
陈言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枪。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纸上，是一列手写的名字。
他掏出一支红色的笔，在名单最顶端的那个名字上，用力地，划下了一道冷酷的横线。
(http://www.220book.com/book/XSR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