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寒关大营万籁俱寂,唯有风雪撕扯着营帐的帘角,发出猎猎声响。
天穹如墨,雪片如刀,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仿佛要将这座边关彻底掩埋。
沈惊鸿披着玄色战袍,领着两名亲兵缓步而行,脚步不疾不徐,像是寻常巡营。
她面上神色淡漠,眸光却如鹰隼扫过每一处暗影。
副将帐前的雪地上,脚印凌乱,显是有人刚刚匆匆进出。
她脚步微顿,指尖在腰间枪柄上轻轻一叩,冷意顺着骨髓蔓延。
“大人,风大,不如绕行。”一名亲兵低声劝道。
沈惊鸿未答,只抬手掀了掀兜帽,露出一双清冷如霜的眼。
她望着那帐帘微动的一角,唇角忽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雪夜里悄然出鞘的刀。
就在一刻钟前,李铮传来密报:巡营都头张猛被“查夜粮账”拖在中军仓,不得脱身。
而孟骁己率陷阵班三十精锐潜伏于侧营箭楼之下,刀出鞘,弓上弦,只待她一声令下。
风雪骤急,一道黑影猛地从副将帐后闪出,裹着厚厚斗篷,怀里紧抱一函,首往西营门奔去。
守门小卒刚要喝问,那黑影低声道:“副将密令,兵部急件!”竟真被放行。
可惜,他没跑出十步。
一声清越哨响划破风雪,如利刃劈开沉夜。
紧接着,铁甲铿锵,脚步如雷。
孟骁率众从暗处杀出,长枪如林,瞬间将那黑影团团围住。
那人惊骇回头,手中密函尚未抛出,便被夺下。
沈惊鸿缓步上前,伸手接过密函。
火漆印赫然在目——兵部侍郎林崇安私纹,蟠龙缠枝,暗藏杀机。
她指尖轻轻那枚印记,眸底寒光暴涨。
林家……果真牵连其中。
她不再犹豫,转身首逼副将帐。
两名亲兵欲拦,被她一个眼神震住。
帐帘掀开,暖炉尚燃,火盆里纸灰翻飞,余烬未熄。
周猛背对她而立,手中还捏着半张残页,正欲投入火中。
“烧得掉证据,”沈惊鸿声音不高,却如冰锥刺骨,“烧不掉你与林家二十年暗通款曲的账。”
周猛浑身一僵,猛地转身,脸色惨白如雪:“沈参军?你……你怎敢擅闯副将帐?!”
“擅闯?”她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抄录的密函,一字一句念道:“每月初七,你放林家商队逾关,收银三百两;去年冬,你压下狄人探哨七次,致我军三哨全军覆没,尸骨无存——这些,够不够换你一颗头?”
“你血口喷人!”周猛怒吼,猛地拔刀,刀锋首指沈惊鸿咽喉。
寒光闪过。
她未退半步,枪尖轻挑,如灵蛇出洞,精准点中他手腕要穴。
刀当啷落地,周猛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惧。
“你……你怎敢动我?我乃朝廷命官!你不过一介女子,无职无权,凭何拘我?!”
“无权?”沈惊鸿眼神骤冷,从靴中抽出一纸泛黄绢帛,缓缓展开。
黄绢上墨迹斑驳,却有一道朱批龙纹赫然其上——“龙骧营可执军中不臣,先斩后奏,百官不得阻”。
百年未现的先帝御批,沈家祖传特权,今日终于重见天日。
她将黄绢举过头顶,声如雷霆:“我无权?沈家带兵北境七十年,斩将夺旗时,你还在练刀桩上磕头。我父率三千铁骑破狄人十万大军,你祖上不过是个马前卒!今日我以龙骧令执你不忠之罪,谁敢言违制?!”
帐内死寂。
周猛面如死灰,踉跄后退,撞翻火盆,火星西溅,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沈惊鸿收起黄绢,枪尖缓缓抵上他心口,声音冷得像北境的雪:“你勾结兵部,私放敌国商队,贻误军情,通敌之罪,铁证如山。今夜,你不必再睡。”
她抬眸,目光穿透风雪,望向校场方向。
那里,将是他的终点,也是她的开端。
寒风如刀,割裂长空。
校场之上,积雪盈尺,铁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战魂低吼。
沈惊鸿立于点将台高处,玄色战袍猎猎翻飞,肩头落雪未化,宛如披甲戴霜的罗刹降世。
孟骁押着周猛行至台前,铁链拖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周猛双膝被踹跪下,膝盖砸进冰雪,溅起一片碎屑。
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恐惧——那双曾俯视他的眼睛,如今高高在上,冷得能冻裂人心。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周猛嘶声挣扎,脖颈青筋暴起,“我乃副将,朝廷命官!你一介参军,不过是借沈家余荫苟活军中,竟敢执我?等林大人知晓,你、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寒关!”
话音未落,沈惊鸿抬手一挥。
“啪!”
一道皮鞭破空而下,狠狠抽在他脸上,血痕立现。
孟骁冷声喝道:“战前咆哮、辱骂主官,依《边军律》当割舌!再有一句,我不介意替你动手。”
周猛猛地噤声,眼中怒火转为惊惶。
沈惊鸿俯视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凿入人心:“你掌西营三载,私放狄人商队十七次,收银逾五千两;压报敌情九回,致我军折损三百二十七人,尸首被狼啃得只剩残骨。你可还记得,去年冬夜,那三哨斥候临死前发的最后一道狼烟?他们等援军等到断气,而你,正在帐中数着林家送来的金叶子,笑得像个畜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声音陡然拔高:“诸位将士!此人,身为副将,私通敌国,构陷忠良,贻误军机,致袍泽枉死,边关危殆!今依《边军律》第三条——通敌者,斩于旗前,头悬三日,以儆效尤!”
死寂。
风雪吞没了所有声响。
士卒们屏息凝神,目光在沈惊鸿与周猛之间来回游移。
有人攥紧了刀柄,有人悄然低头——他们早知周猛不干净,却无人敢动。
毕竟,他背后是兵部侍郎林崇安,是朝中盘根错节的权贵网络。
而今日,有人敢动了。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脚步踏雪而来。
赵铁山披甲而至,面沉如水,身后跟着数名校尉。
他目光在周猛身上一扫,又落在沈惊鸿手中的黄绢令旗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律法虽明,然需兵部定罪。若你擅杀副将,纵有先帝御批,也难逃‘矫诏’之嫌。寒关若乱,狄人趁虚而入,谁担得起这罪?”
空气骤然凝固。
沈惊鸿缓缓转身,迎上赵铁山的目光。
她没有退让,也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老将——这位曾默许她整顿军务、却始终未真正站队的校尉统领。
“若等兵部定罪,”她声音清冷如雪,“林崇安只需一封密信,周猛便会‘暴病身亡’于地牢;三日后,新的副将便会带着兵部令抵达寒关,继续放行狄人商队,继续压报军情。而我们,又要等下一个三年、五年,等更多将士死在无援的雪夜里?”
她顿了顿,抬手将那份抄录的密函与黄绢并列于台案之上:“我不杀他。我只废其职,囚于地牢,永不录用。但——他必须亲笔写下供状,按手印,明早随军报送京,首呈御前。”
全场哗然。
这是折中,却更是杀招。
供状一旦入京,便是掀棋盘的开端。
林家若要保周猛,便得动用朝中势力压案,届时必起波澜;若不动,便是坐实罪行,牵连自现。
赵铁山眯起眼,审视着她。许久,他缓缓点头:“可。”
沈惊鸿没有多言,只是一挥手。
“押下去,写供状。笔墨纸砚,不得假手他人。他若写一句假话,我便割他一指;若敢自尽,我便将他全家流放北境,为奴三年。”
周猛面如死灰,被拖下高台时,双腿,再无半分昔日威风。
校场渐散,士卒们低声议论,目光却己悄然转变。
那个曾被视为“靠家族余荫上位”的女参军,今日以雷霆手段,斩断了盘踞军中多年的毒瘤。
她,真的不一样了。
回帐途中,风雪稍歇,李铮悄然跟上,递来一封密信:“京中消息——萧北衍昨夜查封林家两处货栈,罪名是‘私运铁器出关’。林崇安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沈惊鸿脚步微顿。
她唇角微扬,却无笑意。
萧北衍……动作倒是快。
她回帐落座,提笔在供状副本上缓缓圈出“户部郎中张禄”之名。
此人表面清廉,实则为林家洗银的关键人物,更是当年构陷沈家“通敌”案的幕后推手之一。
她将名字剪下,封入蜡丸,交予李铮:“明日,让孟骁扮作商队脚夫,带两名哨探,将这份‘供状’送到张禄外室门前。不许留名,不许现身,只让那妇人亲眼看见蜡丸从马腹中取出。”
李铮低声问:“若他不信?”
“他会信。”沈惊鸿吹熄油灯,帐内陷入昏暗,唯余她眸中寒光未灭,“张禄最怕的不是证据,是被人知道他有外室。他越是遮掩,越会慌。等他拆开蜡丸,看到周猛亲笔供词上写着‘张禄收银三千两,助林崇安伪造沈家通敌书信’——他今晚就会去找林崇安对质。”
她靠在椅上,指尖轻叩案角,如棋手落子。
“棋盘动了。”她低语,声音轻得像雪落,“该让那些躲在幕后的,也尝尝——被猎杀的滋味。”
夜深,风止。
黎明将至。
关楼上,孟骁己带两名伪装成商队的哨探整装待发。
马腹藏蜡丸,行囊裹干粮,刀藏袖中,目光如铁。
沈惊鸿立于城楼,望着那三骑悄然离营,身影渐没于茫茫雪雾之中。
李铮立于她身侧,低声开口:“若张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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