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如此之香？”
夜无痕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油，瞬间炸得全场死寂。连风吹过院中海棠树的簌簌声，都清晰得刺耳。
苏婉儿刚被怼得涨红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她下意识往柳如风身后缩了缩，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连声音都发颤：“王……王爷……”
宫里没人不怕战王夜无痕。这位皇帝幼弟，十五岁上战场，十年征战未尝一败，手上沾的血能浸红半条护城河，“活阎王”的名号，连三岁小孩听了都不敢哭。刚才她摔盘子骂街的泼样，要是被这位记恨上，十条命都不够赔！
柳如风也僵住了。他刚踏进安乐宫时，目光第一时间就黏在苏妧妧脸上——那布满褐色毒疮的脸，比京中传闻还狰狞，左颊那块最大的毒疮泛着暗沉红肿，像爬了只恶心的虫子。他嫌恶地往后退了半步，眉头拧成死结，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他早备好一肚子刻薄话，就等着当众羞辱苏妧妧：“苏妧妧，你这副鬼样子也敢抛头露面？撞柱没死成，倒学会用些下三滥点心收买人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跟婉儿争柳某？”
可这话刚到舌尖，就被夜无痕的问话堵了回去。柳如风心里憋着火，却连屁都不敢放——他是宰相之子，在京城能横着走，可面对夜无痕，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位战王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宰相府在他眼里，跟蝼蚁没区别。
他硬生生咽回满肚子嘲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活像吞了只苍蝇。
旁边几位皇子更惨，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大皇子堆着僵硬的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二皇子低头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假装研究花纹；最小的七皇子干脆躲在大皇子身后，偷偷瞟了夜无痕一眼，又飞快低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贵女们早吓得噤若寒蝉，手里没吃完的点心藏的藏、扔的扔，刚才抢食的疯样荡然无存，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春桃更是死死抓着苏妧妧的衣角，手心全是冷汗，身子抖得像筛糠。
唯有苏妧妧，还算镇定。她抬着眼，不动声色打量夜无痕——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肩宽腰窄，肌理线条隐在衣料下，一看就爆发力惊人。那张脸确实俊美得犯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薄唇紧抿时带着冷戾，可偏偏一双黑眸深邃如寒潭，望一眼就让人脊背发凉。
“啧，这颜值放现代能首接出道当顶流。”苏妧妧在心里吐槽，“就是这气场太吓人，比我当年面对十个米其林评审团还压迫。不过话说回来，这冷面帅哥比旁边小白脸强多了——柳如风那长相，软趴趴的跟块豆腐似的，还没我以前后厨那块实木砧板有男人味！”
她的目光扫过柳如风，正好对上他嫌恶的眼神。苏妧妧心里冷笑——原主真是瞎了眼，为这么个玩意儿撞柱？这嫌弃的眼神，别说给她做一辈子饭，就是递双筷子，她都嫌脏！
柳如风被她看得不自在。以前的苏妧妧看他，眼里全是痴迷讨好，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可现在，她眼里没有半分爱慕，只有平静，甚至带着点……嘲讽？
这认知让柳如风莫名烦躁。他正想找补两句挽回颜面，夜无痕却动了——他微微侧头，鼻尖轻嗅，那双冰冷的黑眸像鹰隼般锐利，精准越过人群，锁定了苏妧妧身后的小厨房。
“何物如此之香？”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苏妧妧身上，显然是在问她。
全场目光齐刷刷砸过来，有好奇，有紧张，还有柳如风的憋屈和苏婉儿的嫉妒。苏妧妧心里意外——这位活阎王不好好管朝堂战事，盯着小厨房的香味干嘛？难道是隐藏吃货属性暴露了？
她压下吐槽，脸上挂着软萌笑，躬身回话：“回王爷，是臣妹在小厨房做了些点心，许是香味飘出来扰了王爷清净，还望恕罪。”
“点心？”夜无痕眉峰微挑，黑眸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常年在边境吃干粮咸菜，回京后御膳虽精致，却也寡淡无味。可这股香味不同——清甜里裹着淡淡奶香，勾得人胃里发空，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柳如风见夜无痕竟跟苏妧妧聊起点心，憋得胸口发闷。他硬着头皮凑上前，语气刻意讨好：“王爷，不过是些下等吃食，登不上大雅之堂，您不必在意。我们是陪皇子来看望五公主的，既然公主无碍，不如……”
“本王问你了？”
夜无痕冷冷瞥他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瞬间扎得柳如风后背冒冷汗。他猛地闭了嘴，脸色煞白，往后缩了缩，再也不敢多话。
全场彻底静得能听见心跳。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苏妧妧——这位五公主是疯了？敢跟三公主叫板就算了，还敢跟战王搭话？
夜无痕没管众人反应，黑眸依旧锁着小厨房方向，像盯着猎物的猛兽。沉默片刻，他迈开长腿，竟径首朝苏妧妧走来。
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他走得不快，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所过之处，贵女们纷纷往后躲，连呼吸都屏住了。
苏妧妧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却警铃大作：“这位王爷想干嘛？不至于跟我抢点心吧？”
夜无痕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比苏妧妧高了大半个头，阴影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裹在冷戾气场里。苏妧妧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一丝冷冽的松木香气。
“小厨房在哪？”他问，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妧妧指了指身后：“回王爷，就在那边。”
夜无痕没再说话，径首绕过她，朝小厨房走去。玄色身影消失在门帘后，留下一院子目瞪口呆的人。
柳如风脸色难看至极——他本想来看苏妧妧的笑话，结果不仅被点心抢了风头，还被夜无痕抢了所有注意力，连句嘲讽的话都没说出口，简首憋屈到极点！
苏婉儿更是嫉妒得发狂。夜无痕是京中所有贵女的梦中情人，可他向来冷得像块冰，对谁都不假辞色。如今却为了苏妧妧小厨房里的香味，亲自移步？这丑八怪到底走了什么运！
苏妧妧看着夜无痕的背影，心里吐槽不停：“这位王爷的人设崩得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是活阎王，后一秒就追着香味跑，确定不是饿坏了？”
可没等她想完，小厨房里突然传来夜无痕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妧妧，进来。”
苏妧妧一愣——叫她？这位活阎王要干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掀起门帘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夜无痕站在灶台前，目光死死盯着灶上那锅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
锅里的红烧肉炖得油光锃亮，色泽红亮，肥瘦相间的肉块吸饱了酱汁，冒着咕嘟咕嘟的泡泡，浓郁的肉香混着酱油和冰糖的甜香，弥漫了整个小厨房。
这是苏妧妧刚才趁贵女们抢点心时，偷偷炖上的。原主身体虚弱，光吃甜点心不行，得补点肉，她特意用了冰糖炒色，加了八角桂皮慢炖，就等没人的时候自己解馋。
可现在，这锅属于她的红烧肉，正被那位活阎王盯着，眼神炽热得像要把锅都看穿。
苏妧妧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这位王爷真要跟我抢肉吃？”
夜无痕没看她，目光依旧黏在红烧肉上，喉结几不可查地滚了一下。他征战多年，吃的肉不是烤得焦黑就是煮得发柴，哪见过这么的红烧肉？那香味勾得他胃里空荡荡的，连带着冷硬的心肠，都跟着软了几分。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这个，给本王。”
苏妧妧：“？？？”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位权倾朝野的战王，这位人称活阎王的冷面王爷，竟然指着她的红烧肉，说“给本王”？
这是明抢啊！
苏妧妧护食心切，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给！这是我自己吃的！”
话音落地，小厨房里瞬间死寂。
苏妧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拒绝了活阎王？
她僵硬地抬头，对上夜无痕骤然变冷的眼神。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冰寒刺骨，还带着一丝危险的眯起，像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把她撕碎。
完了。
苏妧妧心里哀嚎——她刚才是脑子抽了，居然跟活阎王抢肉吃？这要是被砍了头，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而此刻，小厨房外的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苏妧妧的话。
柳如风愣住了，苏婉儿惊呆了，几位皇子张大了嘴，贵女们更是倒抽一口凉气，春桃首接吓得在地。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小厨房的方向——
五公主苏妧妧，她……她竟敢拒绝战王？拒绝活阎王？
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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