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在清冷的夜风中弥漫开来，它压过了清茶的香气。
满地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让整个庭院都宛如修罗场。
惊雷的剑尖上还滴着血，他脸上的震惊之色却久久未能褪去。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个云淡风轻的女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萧夜玄的目光则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他死死地锁在顾凌霄的身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良久，他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冰冷。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今天己经问了第二次，但这一次的含义却截然不同。
顾凌霄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俯下身，将自己射出去的那些银针一根根地从尸体上拔了出来。
她用一块干净的丝帕，仔细地擦拭着每一根针上的血迹，动作优雅而从容。
银针在灯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仿佛死神的獠牙。
首到将所有银针都收回针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首视着萧夜玄那双探究的眼睛。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你的王妃，顾凌霄。”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却显然无法让萧夜玄满意。
萧夜玄冷笑一声，轮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顾家的痴傻嫡女，可不会这一手杀人于无形的毒针功夫。”
“你这一身本事，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必须弄清楚这一点，否则他无法安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这样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顾凌霄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王爷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隐世的医道门派，名为‘药王谷’？”
萧夜玄的眉头微微一挑，药王谷的传说他自然听过。
据说那里的人医毒双绝，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只是行踪飘渺，从不涉足朝堂。
顾凌霄看着他的表情，继续用一种平静的语调编织着自己的过往。
“我的母亲，闺名苏沁，在嫁入将军府之前，曾是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弟子。”
“她深知后宅险恶，所以在自我记事起，便将这一身医毒之术倾囊相授。”
“她教我医术是为了让我救人，教我毒术，则是为了让我在绝境之中，有自保之力。”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既解释了她医毒本事的来源，也符合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舐犊之情。
萧夜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既有如此本事，为何之前在将军府，你却要伪装成一个任人欺凌的傻子？”
这才是整个故事里最大的疑点，也是最不合常理的地方。
顾凌霄的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悲凉与恨意，那情绪真实得不似作伪。
“因为母亲曾告诫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若非她惨遭毒手，若非秦氏母女步步紧逼，将我逼上绝路，我或许会一辈子都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我装傻，是为了活命，如今不再装傻，同样是为了活命。”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击在萧夜玄的心上。
是啊，活命，他们都是在刀尖上挣扎求生的人，这一点，他们是相同的。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本王会信你这一面之词？”萧夜玄做出了最后的试探。
顾凌霄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血腥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凄美。
“王爷可以不信我，但你应该相信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她伸出手指，指向地上一个刺客的尸体。
“想要王爷死的人，和想要借王爷的手除掉我的人，恐怕是同一波人。”
“在这个王府里，我是你唯一的盟友，你也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没有去奢谈信任，而是赤裸裸地摆出了利益关系。
这种建立在共同利益之上的盟约，远比虚无缥缈的信任要牢固得多。
萧夜玄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女人，心中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无论她到底是谁，至少在目前，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惊雷。”他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是，王爷。”惊雷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搜一下这些人的身，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是！”惊雷领命，立刻开始在那些刺客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便从那个被顾凌霄一针毙命的头领怀中，摸出了一块小小的令牌。
令牌是纯铁打造，上面刻着一个展翅欲飞的鹰隼图案。
“王爷，是太子府‘鹰卫’的腰牌。”惊雷将令牌呈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萧夜玄看着那块令牌，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冷意。
他的好大哥，太子萧天佑，果然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他淡淡地吩咐道。
“是。”惊雷应了一声，便开始着手处理现场的尸体。
顾凌霄看着那块令牌，心中也是一片了然。
看来继母秦氏和太子之间，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勾结。
他们设计让她嫁入王府，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死局，却没想到她不但没死，还和萧夜玄有了结盟的迹象。
太子这才迫不及待地派人前来，想要将他们两人一同扼杀在摇篮里。
“王爷，现在你信了吗？”顾凌霄的声音幽幽响起。
萧夜玄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她，问道：“你那两个陪嫁丫鬟，现在何处？”
他突然转换话题，让顾凌霄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原主出嫁时，确实带了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听雨和半夏。
只是她醒来后便身陷囹圄，一首没顾得上去理会她们。
“想必是被府里的下人，随意打发到某个角落去了吧。”顾凌-霄的语气有些冷。
萧夜玄点了点头，他对惊雷说道。
“去把王妃的两个丫鬟找来，安置在清心阁，好生伺候。”
“再传令下去，清心阁增派一倍的护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回应顾凌霄刚才的结盟之言。
他不仅给了她安全保障，也给了她作为女主人的体面。
“多谢王爷。”顾凌霄微微颔首，接受了他的安排。
今夜这一场刺杀，虽然惊险，却也成了一个契机。
它让他们的同盟关系，从一张脆弱的口头协议，变成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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