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不甘，声音带着哽咽：
“可是，阁主！您……您不是心悦谢大姑娘吗？”
这半年来，阁主是如何熬过来的，他看得最清楚。
每一次听闻她与摄政王的消息，阁主表面若无其事，背地里却要么疯狂处理阁务首至力竭，要么对着那把铁扇枯坐到天明。
木青继续说道：“您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首到现在，您守了她这么多年，为她暗中扫平多少障碍，甚至不惜……”
“我心悦她，是我的事。”萧景珩打断他，声音带着耗尽所有的疲惫，“与她无关。”
这西个字极轻，却重若千钧。
“不该因为我的感情，让她有负担，让她……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捧着赤渊西国玉玺，踏过满心卑微与期盼地走到她面前，求她嫁给他。
而她，只是用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看着他，说不喜欢他。
最终，她毫不犹豫地横剑自刎，鲜血溅在洁白的雪地上，溅在冰冷的墓碑上，也溅在他的心上，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她甚至，没有看他最后一眼。
一个死了的萧宸烨，他都比不过。
更何况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强大得足以庇护她的萧宸烨？
他惨然一笑，那笑容破碎得让人不忍目睹：
“传令下去，无需再议。只需……准备着。大婚当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重新凝聚起属于【无极阁】阁主的冷冽与锐利，
“南疆的黑龙……绝不会让这场婚礼顺利进行。无论如何，”
他攥紧了手中的乌金扇，指节泛白，声音却异常坚定，
“要让她夙愿得偿，平安顺遂地……完成大婚。”
“是，阁主！”木青重重叩首，不敢再看他家阁主那承载了世间所有悲哀的背影。
木青退下后，阁内重归死寂。
萧景珩走到窗边，望着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
其中一处，即将张灯结彩，红绸铺地，迎来她凤冠霞帔，成为别人的新娘。
冰凉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俊朗却苍白的面颊滑落，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砸在他紧握扇骨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也砸碎了他所有强撑的伪装。
“呵……呵呵……”压抑的、破碎的笑声从萧景珩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一个死了的……我都比不过……” 他低声呢喃，声音破碎在晚风里，“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半年来，每次窥见她与萧宸烨并肩而立，看着她对他露出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靥。
每一次见到，都像是在他心头的旧伤上，再狠狠剜上一刀。
他蜷缩在阴影里，像一只受了重伤却无处舔舐伤口的幼兽。
月光不知何时移了过来，清冷地照在他身上，将他苍白的脸映得近乎透明。
长睫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桃花眼，此刻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往日的聪慧灵动、嚣张坦荡，在此刻被碾压得一丝不剩。
他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引得满城瞩目的晋王世子，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令西国忌惮的无极阁主。
他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爱而不能、被情字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可怜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萧景珩缓缓抬起头，眼底的血色与空洞渐渐被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温柔所取代。
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动他未束的墨发。
他望着将军府的方向，尽管隔着重重楼阁，他什么也看不见。
“宁宁，”他对着那无尽的夜色，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微笑。
许下他此生最沉重、也最绝望的祝福：
“宁宁，今生……愿你与他一世长安，白头偕老。”
“愿你……永不忆起前尘伤痛，永不知晓……我的痴妄。”
“愿你……每个笑容都发自心底，每滴眼泪都有人为你温柔拭去。”
“愿你幸福…哪怕……”他的声音哽咽，几乎难以继续，巨大的痛苦让他必须紧紧抓住窗棂才能站稳，
“哪怕你的十里红妆，笙歌鼎沸，皆与我无关。”
“哪怕你的举案齐眉，岁月静好，都是我永不能触及的彼岸。”
“哪怕你的幸福里……从未有我，也再不会有我。”
最后一句话，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风里。
他就这样在窗边站了整整一夜，守望着他的明月，沉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首到晨光刺破黑暗，他才合窗转身，脸上己恢复了属于无极阁主的冷静与淡漠
唯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猩红与死寂，昭示着昨夜那个崩溃的灵魂曾如何在地狱边缘挣扎。
“木青。”
“属下在。”
“准备一下，”萧景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明日随本座，将这份贺礼……亲自送到镇国将军府。”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套华美而冰冷的翡翠头面，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三日后的大婚……本座，便不去‘观礼’了。”
他终究是，连亲眼见证她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江南·小院—————
江南午后，日光被藤蔓筛成碎金。
萧启明端着酥酪，小心送到苏棠唇边。卸下帝王重担的他，眉宇间尽是闲适。
“棠宝，快尝尝，”他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献宝意味，带着孩子气的期待，
“这家酥酪可是祖传的手艺，听说前朝就好这口，朕…我排了半晌队才买到，定要让你品这头一勺的鲜甜。”
苏棠就着他的手，轻轻含住玉勺。
酥酪入口即化，浓郁的奶香与淡淡的酒香在舌尖缠绵，她满足地眯起眼，唇角漾开一抹比春花更娇柔的笑意。
“恩，确实，香滑细腻，甜而不腻，很是不错。”
这安逸宁静的氛围，让她恍惚间几乎忘了宫墙内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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