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墨似乎想笑，却牵动了肺腑，又是一阵压抑的轻咳。
他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南宫御白消瘦了许多的脸颊：“你…瘦了…”
“你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我就胖了。”南宫御白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贪婪地感受着那微弱的凉意。
“嗯…”萧景墨含糊地应着，眼皮渐渐沉重，“我…努力…”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再次陷入昏睡。
南宫御白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首到天色微亮。
他看着怀中人宁静的睡颜，那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如同死亡的羽翼，让他恐惧得几乎窒息。
他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吻了吻萧景墨缺乏血色的唇瓣，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阿墨，快了…就快到我们成婚的日子了…我就能救你了…”他喃喃自语，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与柔情，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
马车一路向南，车辙碾过尘土，也碾过一段用爱与偏执、生命与自由谱写的，极致凄美又疯狂的旅程。
距离那一月之期，越来越近。
而萧景墨的生命之火，也在南宫御白疯狂的挽留与透支自身内力的支撑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燃烧着最后，也是最绚烂的光华。
等待他们的，是那场注定惊世骇俗、以天地为证的婚礼，还是……一场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的永诀？
南宫御白不知道，他也不愿去想。
他只知道，他要用尽一切手段，逆天改命，也要将他的月亮，他的阿墨，留在人间。
哪怕多一刻，也好。
哪怕……最终一同沉沦。
————————翌日-清晨——————
晨光熹微，透过露华阁精致的窗棂，在铺着柔软绒毯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室内熏香淡雅，却隐隐夹杂着一丝清甜的梅子香。
萧宸烨醒来。
长达十余年的军旅与朝堂生涯让他保留了极其规律的作息，即便如今“身怀六甲”，生物钟依旧准时。
他甫一睁眼，那双墨蓝异瞳中瞬间掠过的锐利与清明，与昨日那个委屈落泪、虚弱依偎的孕夫判若两人。
然而，这份清醒仅维持了不到一息。
一股熟悉的、令人不悦的烦恶感自胃脘深处幽幽升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萧宸烨剑眉微蹙，下意识地想运功压下这股不适，旋即想起太医昨日耳提面命的“严禁动用内力，尤其孕初期，以免震荡胎元”，只得硬生生忍住，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他微微侧头，看向枕畔，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他心中一紧，他的宁儿呢？
昨日种种依赖与脆弱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取代，难道……她终究是觉得他这般模样……
就在那墨蓝眼底风暴即将重新凝聚的刹那，一阵极轻微的、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
随即，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正是谢昭宁。
她显然刚洗漱过，发髻简单挽起，未施粉黛，却清新灵动如朝露。
她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玉小碗，碗里似乎盛着什么清透的羹汤，正冒着丝丝热气。
一见萧宸烨醒了，她立刻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猫着腰溜了进来。
“烨烨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宝宝闹你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将玉碗放在床头小几上，立刻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又抚上他的小腹，动作自然流畅，
“还难受吗？我起了个大早，按照空间里那本《孕妇百科大全》上写的，亲自守着小火炖了这冰糖燕窝。”
“还特意挤了点新鲜梅汁进去，酸酸甜甜的，最是润喉开胃了，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萧宸烨看着她眼底的关切和那碗显然是花了心思的羹汤，心底那点不安瞬间被熨帖取代，但面上却依旧矜持，甚至带着点小脾气地哼了一声：
“起这么早，就为了鼓捣这个？”
他目光扫过那碗燕窝，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那酸酸甜甜的气息，对他此刻翻腾的胃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当然啦！我家金尊玉贵、举世无双的孕夫王爷，现在可是将军府头等大事！比边关战报、朝堂政事都重要！”
谢昭宁见他虽板着脸，但眼神己经黏在了碗上，心中暗笑，舀起一勺，细心吹温，递到他唇边，
“来，张嘴，啊——”
萧宸烨瞥了她一眼，似是不情不愿，却还是微微张口，含住了勺子。
清甜微酸的燕窝滑入喉咙，恰到好处地压下了那股恶心感。
他眯了眯眼，长睫轻颤，像一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大型猫科动物。
“如何？”谢昭宁期待地问。
“……尚可。”萧宸烨依旧是那副矜贵点评的模样，但身体却诚实地向前倾了倾，示意她继续。
谢昭宁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敢表露，只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
一碗燕窝很快见了底。
胃里有了暖意融融的食物，那恼人的不适感消退大半，萧宸烨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餍足的慵懒。
他重新靠回柔软的引枕上，墨蓝发铺陈，看着谢昭宁为他细心擦拭嘴角，那双深邃的墨蓝异瞳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忽然，他收敛了方才那点慵懒随意，神色变得极为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开口说道：
“宁儿，你答应我，”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紧，
“你不可再见长生，无论什么理由。萧景珩那边不会有事，你的记忆，为夫会想办法帮你恢复，或者，由我亲自讲给你听。”
“但…你绝不可再去见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否则，为夫再生气，便不是昨日那般好糊弄的了。”
谢昭宁看着他骤然严肃的样子，有些发懵，以为他还在为昨日茶楼的事情吃味，连忙解释道：
“烨烨，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从来都只有你！”
“我与长生，绝无半点男女私情，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你…你不信我？”
萧宸烨定定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信，我信你心里只有为夫一人，信他那种道貌岸然之人，入不了吾妻的眼。”
谢昭宁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对长生的熟稔与……厌恶？她心中疑窦丛生：
“你…认识他？昨日，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的意思是，在昨日之前…你们早就认识？是…前世吗？” 她努力回想，
“可是，根据我前世记忆的碎片，你们并没有见过面啊。”
萧宸烨看着谢昭宁充满疑惑的清澈眼眸，眸色深沉如海，内心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该…告诉她吗？
那些被刻意遗忘和封存的过往……他怕，怕她知道后……
挣扎片刻，他终究不愿欺骗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嗯，我跟他，很熟。”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惊人的事实，“不是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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