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深吸一口气。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根冰冷的银簪。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纤细的手臂上。
黎佳琪指过的那个位置，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小姐……我……”
翠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紧张。
虽然下了决心，但真要亲手刺伤自己，还是需要巨大的勇气。
黎佳琪没有催促她。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眼神平静而深邃。
仿佛在说，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
翠儿从小姐的眼神中汲取到了力量。
她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
将心一横。
举起银簪，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手臂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轻微的皮肉破开声响起。
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
翠儿闷哼一声。
额头上立刻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鲜红的血液顺着银簪的边缘涌了出来。
很快就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袖。
看起来触目惊心。
“很好。”
黎佳琪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赞许。
她走上前，抽走了翠儿手中的银簪。
然后，她用极快的手法，在翠儿手臂上的另外几个穴位又补了几下。
这些位置都避开了要害。
但流出的血却更多。
场面也更加骇人。
“现在，躺到地上去。”
黎佳琪冷静地指挥着。
“记住，身体要不停地抽搐。”
“眼睛翻白，嘴里要吐出白沫。”
翠儿忍着剧痛，依言照做。
她重重地倒在地上。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黎佳琪则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那是她前世无意中得到的一些皂角粉。
她捏了一点粉末，塞进了翠儿的嘴里。
皂角粉遇水，立刻起了丰富的泡沫。
很快，翠儿的嘴角就溢出了大量的白色涎沫。
配合着她苍白的脸色和不断抽搐的身体。
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得了什么急症，命悬一线。
“可以了。”
黎佳-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她将那只空了的青瓷碗放在翠儿的手边。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酝酿了一下情绪。
下一秒。
一道凄厉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哭喊声，划破了小院的寂静。
“来人啊！”
“救命啊！”
“翠儿！翠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黎佳琪的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她扑到翠儿身边，用力地摇晃着她。
“救命！有没有人啊！快来人救救我的翠儿！”
她的哭喊声是如此的真实。
如此的悲痛。
以至于守在院门外的那两个婆子，都听得心里一惊。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胖婆子皱着眉问道。
“好像是那个小蹄子在喊。”
另一个瘦高的婆子撇了撇嘴。
“管她呢。”
“夫人说了，不许我们进去，不许我们理会。”
“就让她们在里面自生自灭好了。”
胖婆子有些犹豫。
“可是……听这动静，好像是出事了。”
“万一真闹出人命来……”
“闹出人命又怎么样？”
瘦婆子不以为然。
“一个病秧子，一个贱婢，死了就死了。”
“还能脏了夫人的手不成？”
她们正说着。
屋里的哭喊声变得更加凄厉了。
还伴随着一阵阵用身体撞击门板的“砰砰”声。
“开门！求求你们开开门！”
“翠儿她快不行了！”
“求求你们行行好，帮我请个大夫吧！”
“我给你们磕头了！”
黎佳琪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助。
听得人心头发酸。
胖婆子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站起身说道。
“夫人只是让我们看着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可没说里面死了人我们也不管。”
“这要是传出去，说我们黎家的下人见死不救，咱们脸上也没光。”
瘦婆子虽然不情愿，但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你去看，我在这儿守着。”
她说道。
胖婆子点了点头。
她走到院门口，拉开了门栓。
然后推开门，朝屋里望去。
只看了一眼。
她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屋里的地上。
那个叫翠儿的小丫鬟正躺在一滩血泊里。
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而那个西小姐，正披头散发地跪在她身边。
一边哭，一边徒劳地想为她止血。
场面凄惨无比。
“这……这是怎么了？”
胖婆子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黎佳琪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一把抱住了胖婆子的腿。
“嬷嬷！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翠儿！”
她哭得涕泪横流，上气不接下气。
“她……她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去了！”
“还……还吐了好多血！”
“求求您快帮我请个大夫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
胖婆子看着翠儿那副惨状。
心里也有些发毛。
这要是真死在这里，确实不好交代。
她正想说些什么。
守在门口的瘦婆子也好奇地探头进来看。
当她看到地上的情形时。
也是吓了一大跳。
“天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惊呼道。
黎佳琪仿佛因为极度的慌乱和悲伤。
在爬起来的时候，身体一歪。
“不小心”撞到了翠儿身边的那只青瓷碗。
“哐当！”
一声脆响。
青瓷碗掉在地上。
摔了个西分五裂。
两个婆子的视线，下意识地被吸引了过去。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令她们瞳孔骤缩的一幕。
那破碎的碗底残片中。
赫然露出了一个明显的中空夹层。
夹层是空的。
但它曾经藏过东西的痕迹，却是那么的明显。
两个婆子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们都是在后宅里混了大半辈子的老人精。
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机关！
这个碗里有机关！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同时劈中了她们的脑子。
瘦婆子反应最快。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贪婪而锐利。
她三两步冲了进来。
不是去看翠儿的死活。
而是蹲下身子，飞快地捡起了几块带着夹层的碗底碎片。
仔细地端详起来。
胖婆子也回过神来。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哭得死去活来的黎佳琪。
一个念头，在她的心里疯狂滋长。
这个贱蹄子的生母，当年可是以手巧闻名的。
难道……她留了什么好东西给这个女儿？
藏在了这个碗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相比于一个丫鬟的死活。
显然，潜在的宝藏，对她们的吸引力更大。
“你！”
瘦婆子站起身，指着黎佳琪，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这碗里，原来藏了什么！”
“快说！”
黎佳琪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然后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
“啊！我的碗！”
她疯了一样地扑过去，想要抢夺瘦婆子手里的碎片。
“还给我！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她越是这样。
两个婆子就越是笃定，这里面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说不说！”
瘦婆子一把推开黎佳琪。
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再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这个小蹄子也跟着一起死！”
黎佳琪被推倒在地。
她抬起头，用一双充满了血丝的，又恨又怕的眼睛看着她们。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胖婆子见状，走过来唱起了红脸。
她扶起黎佳琪，假惺惺地安抚道。
“西小姐，您别怕。”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您就告诉我们，这碗里到底藏了什么？”
“您说了，我们也好向夫人交代不是？”
“说不定夫人一高兴，就同意给您这丫头请大夫了呢？”
她一句话，点醒了瘦婆子，也点醒了黎佳琪。
黎佳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看着胖婆子，声音颤抖地问。
“真……真的吗？”
“我说了，你们就帮我救翠儿？”
“那是自然！”
胖婆子拍着胸脯保证。
黎佳琪犹豫了很久。
脸上满是挣扎和不舍。
最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是我娘的……遗物。”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却又充满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照不宣的贪婪。
“好！你等着！”
瘦婆子将碎片紧紧攥在手里。
“我们这就去禀报夫人！”
“至于你这个丫头是死是活，就看夫人的意思了！”
说完，她拉着胖婆子。
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仿佛是去禀报一个天大的功劳。
房间里。
黎佳琪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走到门口，看着她们匆匆离去的背影。
脸上的悲痛和惶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得逞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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