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里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它刮过墙角卷起几片枯叶。
黎佳琪将怀里的账本裹得更紧，布料下的心跳沉稳有力。
翠儿提着木桶跟在后面，她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小姐，我们快到了吗？”翠儿的声音细若蚊鸣，几乎要被风声吹散。
黎佳琪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指了指巷子尽头的灯火。
那里是锦官城的主街，府衙就在主街的尽头。
翠儿看到那片光亮，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就在她们距离巷口还有不到二十步时，黎佳琪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也变得锐利如鹰。
一股充满暴躁与恶意的情绪从巷口涌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迎面罩来。
那恶意并非针对她们，而是无差别地扫向这片黑暗。
“有人来了，贴墙站好。”黎佳琪拉住翠儿，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翠儿吓了一跳，她连忙将自己缩进墙壁的凹陷处。
两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们身上铁甲的碰撞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那是两个正在巡夜的城卫，他们提着灯笼，腰间挎着长刀。
“他娘的，这鬼地方又黑又臭。”其中一个城卫骂骂咧咧地说道。
另一个城卫打了个哈欠，他显得无精打采。
“快点巡完得了，回去还能眯一会儿。”他催促着同伴。
翠儿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黎佳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惊慌。
那两个城卫提着灯笼走进了巷子，昏黄的光线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晃动。
光影摇曳之间，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缩在墙角的黎佳琪和翠儿。
“站住！什么人！”那个暴躁的城卫大喝一声，他腰间的长刀也“呛啷”出鞘半寸。
翠儿吓得腿一软，她差点瘫倒在地上。
黎佳琪稳稳地扶住了她，然后主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佝偻着身子，脸上带着一副卑微又畏惧的表情。
“军……军爷饶命，我们是倒夜香的。”黎佳琪用一种沙哑的、刻意压粗的嗓音说道。
那个暴躁的城卫皱起了眉头，他用灯笼照了照她们。
当看到她们身上破烂的衣服和手里的木桶时，他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倒夜香的？宵禁了不知道吗？”他厉声质问道，那股恶意也随之浓烈起来。
黎佳琪连忙低下头，她不敢与他对视。
“知道知道，只是今天活计多，耽误了时辰。”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另一个城卫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两人一番。
“老张，别跟她们废话了，看着也不像歹人。”他显得有些不耐烦。
被称作老张的城卫却不依不饶，他似乎想借机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
“不行，必须问清楚，万一是哪家府里跑出来的逃奴呢？”老张冷哼一声。
他向前一步，用刀鞘指着黎佳琪。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黎佳琪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脸经不起细看。
她缓缓地抬起头，故意让脸上的锅底灰显得更加明显。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老张盯着她看了半天，他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但他心中的那股恶意却没有消减，反而因为无处发泄而更加烦躁。
“把桶打开，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蛮横地命令道。
翠儿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木桶。
黎佳琪知道，木桶里的烂菜叶根本经不起检查。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
“军爷，这……这里面都是污秽之物，怕熏着您。”黎佳琪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老张却把这当成了心虚，他脸上的怀疑之色更浓了。
“少废话！我让你打开！”他怒喝一声，伸手就来推黎佳琪。
他的手掌粗暴地推在黎佳琪的肩膀上，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黎佳琪顺势向后踉跄了几步，她的身体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就在身体接触的瞬间，老张那股针对她的、暴躁的恶意达到了顶峰。
金手指被瞬间触发，一段清晰的记忆碎片涌入黎佳琪的脑海。
那是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老张正跪在地上。
一个满脸怒容的妇人正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骂他把这个月一半的军饷都输在了牌桌上。
记忆的最后，是那个妇人通红的眼眶和一句话：“张德彪，这个家迟早要被你败光！”
原来他叫张德彪，而且是个嗜赌的赌鬼。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黎佳琪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还敢躲？”张德彪见她后退，顿时恼羞成怒。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抢黎佳琪手里的木桶。
黎佳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立刻行动。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却依然死死护着木桶。
“军爷，军爷饶命啊！”她用凄厉的声音哭喊起来。
“这桶里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您要是看了，小的怕您会怪罪。”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张德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他停下了动作。
另一个城卫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张德彪有些小题大做了。
“老张，算了吧，跟两个倒夜香的计较什么。”他开口劝道。
张德彪却觉得失了面子，他更加不肯罢休。
“不行，今天我非要看看不可！”他说着，就要再次动手。
黎佳琪看准时机，她用哭腔大声喊道。
“军爷，这里面……这里面是给东街‘一把赢’牌坊的周老板送的泔水啊！”她喊出了一个名字。
张德彪伸出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一把赢”牌坊是锦官城最大的地下赌场，而周老板就是赌场的主人。
张德彪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有些结巴地呵斥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黎佳琪知道自己赌对了，她继续添油加醋地表演。
“小的没胡说啊，周老板就好这一口，说用这陈年泔水喂的猪，肉质才最香。”她编造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理由。
“他还说……他还说这个月的账就从这泔水钱里扣了。”她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张德彪的心上。
他欠了赌场一屁股债，正愁这个月还不上了。
他看着黎佳琪，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不定。
另一个城卫也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你……你有什么证据？”张德彪的声音己经有些发虚。
黎佳琪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块木牌，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道具。
木牌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周”字，看起来粗糙无比。
“这是周老板给的信物，他说城卫军的兄弟们都认得。”黎佳琪将木牌举过头顶。
张德彪看着那块木牌，他的额头上己经渗出了冷汗。
这块木牌是真是假他不知道，但他不敢赌。
如果这两人真的是周老板的人，他今天要是得罪了，以后就别想在赌场里混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耽误了周老板的事情，他那点赌债恐怕就要被加倍讨要了。
权衡利弊之后，张德彪心中的那股暴躁恶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忌惮和后怕。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原来是给周老板办事的，误会，都是误会。”他连忙摆手说道。
他收回了长刀，还后退了两步，似乎想离那木桶远一点。
另一个城卫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你们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周老板的正事。”张德彪催促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
黎佳琪心中冷笑，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谢军爷，谢军爷开恩。”她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拉起还在发愣的翠儿，对她使了个眼色。
翠儿这才如梦初醒，她连忙跟着黎佳琪一起道谢。
“快走吧，快走吧。”张德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苍蝇。
黎佳琪和翠儿不敢再多言，她们提着木桶，低着头，快步从两个城卫身边走了过去。
首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那个年轻的城卫才回过神来。
“老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困惑地问道。
张德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没好气地瞪了同伴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我们走。”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年轻的城卫挠了挠头，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窄巷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http://www.220book.com/book/XUN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