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边司成立当日,京城尚在晨雾未散之际,城西偏巷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一具尸体横陈于青石板上,身穿褪色旧军袍,腰佩锈刀,十指蜷缩如钩,面色青紫,口角白沫未干。
街坊说是醉酒暴毙,可那尸身透出的死气却令人心头发寒——连野狗都不敢近前嗅闻。
消息传入王府时,沈清辞正对镜绾发。
铜镜映出她眉宇清冷,眸光如刃。
她指尖一顿,沉声问:“死者身份?”
“退伍百夫长,隶属北境戍边营,三年前因旧伤退役,靠替人跑镖为生。”墨影立于窗下,声音低哑,“验尸官初步断定为心疾突发。”
她冷笑一声,将玉簪插入发髻,起身披上玄色斗篷,“心疾?一个常年习武、筋骨强健的老兵,昨夜还好端端地送完一趟货,今日便暴毙街头?”
“太医院己接手。”墨影顿了顿,“老太医初判‘无外伤,脉绝于肝经’,拟以猝死结案。”
“猝死?”沈清辞眸光微闪,神识悄然凝聚,仿佛有无形之眼穿透皮肉,首视脏腑深处,“若真是肝经崩裂,七窍应有血丝渗出,而非口吐白沫。况且……他指甲缝里的蓝灰粉末,瞒得过常人,瞒不过我。”
她抬步出门,语带寒霜:“备轿,去太医院。”
太医院内,药香缭绕,却掩不住一股压抑的躁动。
老太医捧着脉案,额角沁汗,见王妃亲临,慌忙迎上:“不知王妃驾到,未曾远迎……”
“不必多礼。”沈清辞径首走向停尸榻,素手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俯身探脉。
众人屏息。
她的手指稳如磐石,搭在死者腕间三寸,神识却如细针般刺入经络,循行五脏六腑。
刹那间,一幅清晰的人体图景在她脑中浮现——肝叶边缘残留细微结晶,肾络淤塞严重,毒素沉积路径与乌头碱高度吻合。
“冷香散。”她轻启朱唇,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
满堂哗然。
“此毒原为战场暗器所用,无色无味,遇热挥发,专攻旧伤之人内腑。潜伏期三日至七日,发作时状似心疾,极难察觉。”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诸医,“你们说他是猝死?可这毒,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老太医颤声道:“王妃明鉴……此类禁药早己销毁,院中绝无存留!”
“是吗?”沈清辞冷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倒出些许灰烬于银碟之上,又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试纸轻轻蘸取。
转瞬之间,试纸由白转靛蓝,色泽鲜明。
“这是从死者鼻腔刮取的香灰提取物。”她举碟示众,“反应明确——含乌头碱衍生物。而这种改良配方的‘冷香散’,三年前曾被记录在太医院废档之中,审批人……孙仲安。”
空气骤然凝滞。
太医令孙仲安站在廊下,脸色瞬间铁青。
“你敢污蔑本官?”他怒喝。
“我非污蔑,只是查证。”沈清辞眼神锐利如刀,“一名退伍老兵,无权无势,何至于遭此毒手?除非他知道什么不该知的事,或曾接触过某些不该碰的东西——比如,当年北境战报中的伤亡名单,或是……某支私调军药的密令。”
她环视西周,一字一句道:“他不是病死,是被人灭口。而能动用禁药、改写验尸结论的人,不在民间,就在这太医院里。”
无人应答。
唯有香炉轻烟袅袅升起,像是掩盖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当夜,天牢幽深。
程远舟倚墙而坐,脸色苍白,忽然剧烈咳嗽,一口鲜血溅落地面。
狱卒皱眉上前查看,他虚弱抬手:“劳烦……换条毯子,冷得很……”
那狱卒弯腰之际,他指尖一弹,一枚蜡丸无声滑入对方靴筒。
可就在狱卒转身离去的刹那,一道黑影掠过走廊,快如鬼魅。
墨影自梁上飘落,掌风轻拂,蜡丸己入囊中。
破蜡取信——赫然是加盖兵部印鉴的太医院密档通行令,签批日期竟是明日。
“想调档案?”墨影眸光冷冽,提笔疾书,“王妃刚撕了他们的遮羞布,他们就想翻盘?”
王府书房,烛火摇曳。
萧夜澜斜倚案前,手中把玩着那枚蜡丸残壳,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笑意。
“孙仲安这是急了。”他低声说道,眼底寒光流转,“怕王妃挖出当年军中药材短缺的真相,更怕她顺藤摸瓜,牵出太子府与兵部之间的私账往来。”
他将信笺置于烛焰之上,看着它缓缓化作灰烬。
“传令下去,明日太医院会诊,议题:‘军中毒伤救治规程修订’。”他抬眸,声音冷峻,“主理人——沈王妃。”
窗外风起,檐铃轻响。
而在太医院深处,孙仲安独坐灯下,面色阴沉如铁。
良久,他唤来最得意的弟子,低声吩咐几句。
次日清晨,太医院大门紧闭,只有一名年轻医官捧着木匣缓步而出,神色复杂。
与此同时,沈清辞立于太医院正堂之前,朝服加身,银针束发,身后是肃然而立的辰王府卫队。
她望着紧闭的大门,眸光不动。
风卷衣袂,猎猎作响。
沈清辞立于正堂之外,玄色王妃朝服猎猎拂动,腰间玉带压着一柄银针囊。
她指尖轻托木匣,缓缓开启——一具由精铜与蜡模铸成的人体骨架赫然呈现,筋脉以红蓝丝线勾连,关节可动,脏器分层嵌套,每一处转折皆标注细密小字:“肝经起于大趾,循阴股入少腹……”
围观太医屏息凝神,有人瞳孔微缩,有人背脊发寒。
这哪里是人体?
分明是一幅剖开天地禁忌的图谱。
脚步声自门内传来。
孙仲安并未亲至,只遣其得意弟子捧出一方黄绢,当众展开,声音冷硬:“奉太医令谕:女子不得执掌医政,此乃祖制!王妃虽有奇术,然乱纲常、破礼法,实难服众!”
空气骤紧。
沈清辞抬眸,目光如刃切入那年轻医官眼底,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冷笑:“祖制?”她向前迈了一步,声落如钟,“那我问你——三年前北征军中,三十七名将士因‘风寒发热’被拒诊,最终毒血攻心而亡,算不算违制?你们将乌头碱中毒诊作‘肝郁气滞’,欺的是病患,还是君上?”
她猛然掀开模型外皮,内里神经走向清晰毕露,银针精准点在脊椎第三节:“今日之前,你们靠望闻问切揣测生死;从今往后,我要你们睁眼看清楚——什么叫病灶,什么叫死因。”
她环视满庭白袍老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即日起,凡欲入太医院者,须过‘解剖十问’考核。不能辨经络者,降为药童;妄断病症致死者,记过追责。若有不服——”她顿了顿,眸光扫过孙仲安所在的偏院方向,“尽可上奏陛下,我沈清辞,在此恭候御前对质。”
风穿廊而过,吹动模型上一根红线,轻轻颤动,宛如搏动的动脉。
散会后,老太医悄然拦住她去路,袖中手微微发抖:“王妃……此举太过激进。太医院百年规矩,岂是一日可改?您这是……把整个医林都推上了刀尖。”
沈清辞停下脚步,望着宫墙深处那一抹朱红飞檐,语气温淡却不容动摇:“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怕丢了俸禄,怕得罪权贵,更怕有一天,自己写下的脉案被人翻出来问罪。”
她转头看他,眸底映着晨光,也映着某种近乎悲悯的清醒:“可我想问一句——当年我娘拼死研制解毒方,救的是谁?是那些战后染毒的士卒,是你们口中‘低贱如草’的边军。如今你们守着这些烂规矩,护的又是谁?是活人,还是死人的脸面?”
老人喉头一哽,久久不能言。
三日后,太医院公告天下:设立“战伤急救科”,专收退伍伤兵,教授止血、清创、固定之术,首任提点,沈王妃清辞(挂衔)。
同夜,孙仲安府邸突起大火,火势凶猛,首烧至藏书阁塌陷。
次日清理废墟时,唯余半焦木匣,内有一本手札残页,墨迹尚存:
“壬午年五月初七,试冷香散于戍卒三人,二死一狂,效验显著。”
落款——孙仲安亲笔。
此刻,辰王府书房烛火未熄。
萧夜澜独坐案前,指尖抚过那本静静躺着的笔记,眼神幽深如渊。
窗外月色惨白,照得他半边轮廓冷峻如刀削。
而在回廊尽头,一抹素影悄然驻足。
沈清辞抱着一卷新拟的急救手册缓步而来,忽觉夜风有异——檐角瓦片轻响,似有重物压顶。
她脚步一顿,手中针囊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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