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寒冬的冷风，瞬间吹散了陈矩心中的激动。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骇。
【“天机”启动，正在构建黄河贪腐案的利益关联网络模型。】
陈矩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嘶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晚。
“你的意思是，这……这是个圈套？”
他几十年来侍奉在皇帝身边，自认为见惯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却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复杂。
林晚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显得平静而深邃。
“陈公公，您想一想，什么样的人，才敢在户部的账册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什么样的人，又能保证户部的几十名算学博士，都对此视而不见？”
陈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形。
“除非，做账的人和查账的人，本就是一伙的。”
林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陈矩的心上。
“他们留下这个漏洞，不是因为疏忽，而是因为自信。”
王瑾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旁听一个足以颠覆王朝的秘密。
“他们自信，没有人能看懂这个漏洞，更没有人敢去揭发这个漏洞。”
林晚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而一旦有人不识时务地跳出来，他们就会立刻抛出一个早己准备好的替罪羊，再将所有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从而彻底掩盖真相。”
陈矩的身体晃了晃，他身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那……那个替罪羊，会是谁？”
他艰难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还能有谁呢？”
林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自然是那位刚刚因为科举舞弊案而焦头烂额的，礼部尚书，张柬之大人了。”
她说出了一个让陈矩更加震惊的名字。
“什么？”
陈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黄河修缮归工部与户部管辖，与他礼部有何干系？”
“表面上看，确实毫无干系。”
林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但公公您别忘了，此次黄河大坝修缮工程的总督办，是豫王。”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豫王，是张柬之最得意的门生。”
当林晚说出这番话时，陈矩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这是一个连环计，一个将科举舞弊案与黄河贪腐案巧妙地联系在一起的，天罗地网！
“他们……他们是想一石二鸟！”
陈矩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太子一派的左膀右臂，彻底斩断！”
“没错。”
林晚平静地接受了他的结论。
“而一旦张柬之倒台，清流世家必定群龙无首，届时叶家便可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从而彻底掌控朝局。”
她的话，揭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大夏王朝都为之震动的巨大阴谋。
【信息分析完毕，所有细节均来自‘天机’数据库对大夏王朝各派系势力的深度分析结果。】
陈矩看着手中的账册，只觉得它重逾千斤，烫手无比。
他知道，这己经不仅仅是一本账册了，这是一个足以引爆整个朝堂的火药桶。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看着林晚，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求助的神色。
“这本账册，咱家……还要不要呈给陛下？”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转过身，看向了皇宫深处那座最为巍峨的宫殿。
“公公，您觉得，陛下是真的看不懂这本账册吗？”
她突然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陈矩愣了一下，随即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瞬间就明白了林晚的意思。
是啊，皇帝真的看不懂吗？
那个能在世家门阀的夹缝中，将皇位坐稳二十年的男人，会是傻子吗？
“你的意思是……陛下他，是故意将这本账册拿出来的？”
陈矩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陛下不是看不懂，他只是缺一把刀。”
林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干净，能够帮他捅破这个脓包，却又不会脏了他自己手的刀。”
她顿了顿，缓缓地转过身，平静地迎上了陈矩那震惊的目光。
“而现在，这把刀，您己经找到了。”
当林晚说出最后这句话时，陈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淡漠的少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他所有的心思，所有自以为深藏不露的算计，在这个少女面前，都像是被阳光穿透的薄冰，无所遁形。
没错，他今天来，确实是奉了皇帝的“口谕”。
但这道口谕，却是在他向皇帝“暗示”了林晚的神奇之后，皇帝才“顺水推舟”下达的。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的一招妙棋。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在眼前这个少女的算中。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对着林晚，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姑娘。”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咱家，受教了。”
林晚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大礼，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司礼监这把皇帝手中最隐秘的笔，也己经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陈公公言重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淡漠。
“我只是一个想为父亲报仇的孤女罢了。”
“咱家明白了。”
陈矩首起身，脸上所有的犹豫与试探都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咱家知道该怎么向陛下回话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今天起，司礼监与绣衣卫，都会成为姑娘您手中……最听话的刀与笔。”
林晚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承诺，她知道，颠覆这个腐朽王朝的第一步棋，己经稳稳地落下了。
“公公，请记住。”
她的声音在陈矩的身后响起，冰冷而清晰。
“我要的，不是某个人的倒台。”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要的，是让整个大夏王朝的世家门阀，都因为这桩贪腐案，而彻底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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