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帝那句带着最后通牒意味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御书房中炸响，也彻底断绝了太子夏子轩所有的退路。
夏子轩呆呆地站在原地，他那张俊朗的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屈辱。
【“天机”启动，正在分析目标人物‘夏子轩’的心理状态，评估其后续行为模式。】
【分析完成，目标人物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短期内将产生强烈的抵触与报复情绪。】
夏景帝看着自己儿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随即挥了挥手。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仿佛刚才那场交锋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儿臣告退。”
夏子轩失魂落魄地行了一礼，他甚至不敢再看林晚一眼，便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仓皇地逃离了御书房。
林晚也对着夏景帝深深地叩首，然后才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跟随着太子走了出去。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这位太子殿下之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东宫的宫道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宫墙洒下，在青石板上拉出了两道长长的、互不交集的影子。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富丽堂皇的东宫门前，门口侍立的太监宫女们见到太子回来，连忙跪下行礼。
“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夏子轩没有理会他们，他径首走进了东宫的主殿“文华殿”，然后猛地一转身，用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跟进来的林晚。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宫的帝师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敌意。
林晚没有被他语气中的轻蔑所动摇，她的表情依旧平静。
“回殿下的话，奴婢不敢称‘帝师’，奴婢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辅佐殿下学业的侍读。”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没有丝毫的张扬。
“哼，说得好听。”
夏子轩冷笑了一声，他走到殿中的主位上坐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林晚。
“在本宫这里，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称呼，你就是一个宫女，一个父皇派来监视本宫的宫女，本宫说得对吗？”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刻薄与羞辱，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激怒林晚。
林晚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澜。
“殿下说的是，奴婢的身份，确实只是一个宫女。”
她的回答，再次出乎了夏子轩的意料，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都无处发泄。
夏子轩像是被噎了一下，他看着林晚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好，既然你承认自己是个宫女，那就要有做宫女的觉悟。”
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来人！”
他对着殿外高声喊道。
一个身穿青色总管太监服饰的中年男人，立刻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夏子轩躬身行礼。
“殿下有何吩咐？”
“王德，去，将本宫书房里，那套前朝的《永乐大典》抄本，全部搬到这里来。”
夏子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名叫王德的总管太监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殿下，那……那套书，足有上千册，重逾千斤，恐怕……”
“废什么话！”
夏子...轩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本宫让你搬，你就去搬！”
“是……是，奴才遵命。”
王德吓得一哆嗦，连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很快，十几个小太监便吃力地抬着一个个巨大的书箱走了进来，将书箱“砰砰砰”地放在了大殿的中央。
书箱打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用厚重宣纸装订的古籍，散发着陈旧的墨香。
夏子轩站起身，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书籍前，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林晚。”
他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
“你不是说，你是来辅佐本宫学业的吗？”
他随手从书箱里抽出了一本厚重的典籍，扔在了林晚的脚下。
“那好，本宫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
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书籍，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负责将这些书，全部给本宫重新整理、归类、勘校一遍。”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翰林学士都感到头疼的浩大工程，他用这个任务来刁难林晚，可以说是用心险恶。
“什么时候做完了，你什么时候，才算是本宫真正的侍读。”
他说完，便抱着手臂，准备欣赏林晚那张因为震惊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林晚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她缓缓地蹲下身，捡起了脚边那本厚重的典籍。
【“天机”启动，正在扫描书籍内容，进行数据采集与分析。】
【启动古籍修复与勘校模块，正在与数据库中的《永乐大典》原版进行比对。】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在那泛黄的书页上扫过。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看向了夏子轩。
“殿下。”
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
“您这个任务，奴婢接了。”
“什么？”
夏子轩的眉头猛地一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您这个任务，奴婢接了。”
林晚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拂去了书页上的些许灰尘。
“只是，在开始之前，奴婢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还望殿下能够恩准。”
夏子轩被她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给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林晚没有理会他，她拿起那本厚重的典籍，走到了夏子轩的面前。
她的杆尖，指向了书页上，一行不起眼的、用蝇头小楷写就的注疏。
“殿下请看，这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注疏，乃是前朝大儒方孝孺所注。”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文华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但据奴婢所知，方孝孺在注解此句时，后面还有半句，那便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胡闹！”
夏子轩立刻反驳道。
“这套抄本，乃是当年宫中最好的抄书吏所录，怎么可能会出错？”
“谁说这是出错了？”
林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不是抄错了，这是……被人故意删掉了。”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推断。
“因为，当年下令编撰此书的永乐皇帝，他得位不正，最忌讳的，便是‘厚德’二字。”
她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己经目瞪口呆的夏子轩。
“所以，他下令，将所有涉及到‘德’字的注疏，全部删改。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版本，就是一个被阉割过的，充满了帝王私心的版本。”
当林晚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整个文华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夏子轩呆呆地站在原地，他那张俊朗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读了十年圣贤书，从未想过，自己奉为圭臬的经典，竟然是被人篡改过的谎言。
这己经不是学问了。
这是对他人格和信仰的，降维打击。
夏景帝坐在龙椅之上，他通过殿内的密探，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林晚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那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试探与猜忌。
只剩下，一种找到了绝世利刃般的，炽热与欣赏。
“好……好一个‘厚德载物’！”
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一声巨响。
“林晚听旨！”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子的首席帝师，东宫所有事务，皆可由你决断！”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了自己那个己经彻底失魂落魄的儿子。
“子轩，朕把话放在这里。”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你若不能从她身上，学到她这一半的本事，这太子之位，你也不必再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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