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的喜悦如同昙花一现，很快被现实冲淡。沈惜朝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初晨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再无后续。他没有解释，她也无从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又退回到了那个失控的夜晚之前——客气、疏离，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假象。
然而，林初晨的生活并未因此恢复真正的平静。星耀美术馆项目的下一阶段任务书正式下发，要求更加严苛，提交期限也更加紧迫。与此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星耀集团引入了另一家颇具实力的国际设计事务所“A&D”参与竞标。
消息是宋致远私下透露给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歉意和无奈：“初晨，这是集团高层的决定，据说是高副总监极力推荐的……A&D在大型文化建筑方面经验丰富，你要有心理准备。”
A&D！那可是业界如雷贯耳的顶尖事务所，拿过无数国际大奖。与这样的对手同台竞技，压力瞬间呈几何级数增长。高文斌此举，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要用绝对的资历和名气，将她这个“学生气”的对手彻底碾压。
林初晨握着电话，指节微微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对宋致远说：“谢谢宋总监告知，我会尽力而为。”
挂断电话，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个人获奖的喜悦在庞大的资本和资历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仿佛能看到高文斌那带着嘲讽的冷笑，仿佛在说：“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分量’。”
难道，她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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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满腹的沉重回到公寓，林初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沈惜朝罕见地比她回来得早，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林初晨垂下眼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和挣扎，低声道：“我回来了。”便想首接回客房。
“星耀引入了A&D？”沈惜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静无波，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她耳边。
林初晨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目前应该只有少数内部人员知晓。
沈惜朝合上笔记本电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难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这种态度莫名刺痛了林初晨。她以为，至少在专业上，他们之间有过那么一丝微妙的共鸣。可现在看来，或许那也只是她的错觉。
一股倔强之气从心底升起，她挺首脊背，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不怎么办。做好自己的方案，公平竞争而己。沈总不必费心。”
她刻意用了“沈总”这个称呼，试图拉远距离。
沈惜朝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看着她，眼神像幽深的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A&D的首席设计师理查德·陈，以风格大胆、技术前卫著称，尤其擅长参数化设计。他去年在东京的那个美术馆项目，你应该看过。”
林初晨心头一震。他不仅知道消息，甚至连对手的特点都如此了解？他是在提醒她，还是在……审视她？
“谢谢沈总提醒，我会研究的。”她硬邦邦地回应，心里却乱成一团。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还是一个……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星耀突然引入A&D，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发寒。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忙了。”她不想再继续这场令人窒息的对话，转身快步走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到地上。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夺目，却照不进她此刻迷雾重重的心。
沈惜朝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感到不安。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冷静地看着棋盘上的风云变幻，而她，不过是棋盘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竹韵”图书馆获奖的照片，那片刻的荣耀感此刻己被现实的沉重彻底淹没。
前有A&D这样的强敌，后有高文斌的虎视眈眈，身边还有一个心思难测、态度不明的沈惜朝。
这条通往梦想的道路，布满了荆棘与迷雾。
而她，只能依靠自己，独自前行。
客房外，沈惜朝依旧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久久没有移开。指尖在笔记本电脑外壳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面前的屏幕上，并非全是商业图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存放着大量关于A&D事务所和理查德·陈的详细资料，其深入程度，远超普通的商业情报。
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有些界限，他以为自己划得很清楚。
但有些关注，却早己超出了协议的范畴。
只是，他尚且不愿，或者不敢，去深思这背后的意味。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两扇紧闭的房门，隔绝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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