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像一道催命符，在寂静的公寓里尖锐地回荡。屏幕上，宋薇薇那张因为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扭曲的脸，清晰得刺眼。
林初晨所有的醉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透骨的冰凉和恐慌。她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脚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无助地看向沈惜朝，眼神里充满了“怎么办”的哀求。
沈惜朝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初晨煞白的脸，又看向屏幕上那个不依不饶的身影，眉头紧锁。
“初晨！你出来！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怒火，用力拍打着楼下的门禁。
不能再让她闹下去了。否则，不仅她和沈惜朝的协议会曝光，恐怕连星耀刚刚到手的项目都会受到影响。
就在林初晨几乎要绝望时，沈惜朝动了。
他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多看林初晨一眼，只是抬手，修长的手指冷静地按下了通话键。
“宋小姐。”他的声音透过对讲系统传出去，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镇住了门外宋薇薇的哭闹。
“沈……沈惜朝？”宋薇薇显然没料到会是他接听，声音里充满了惊愕。
“是我。”沈惜朝语气淡漠，“时间很晚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联系初晨。”
他的措辞客气，却带着一种清晰的逐客令意味。
“明天？我现在就要见她！”宋薇薇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骗我说出差？！”
一连串的质问，像子弹一样射出来。
林初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沈惜朝。
沈惜朝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对着对讲机，用那种惯有的、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她和我在一起。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宋薇薇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荒谬感，“你们才见过几次？她怎么可能……”
“宋小姐，”沈惜朝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这是我和初晨之间的事情。她暂时住在我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警告：“另外，我不希望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到初晨刚刚争取到的星耀项目。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用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首接坐实了“女朋友”的身份，并且抬出了星耀项目作为威慑。
电话那头，宋薇薇似乎被他的话噎住了，陷入了沉默。星耀项目对林初晨的重要性，她比谁都清楚。
过了好几秒，宋薇薇才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甘，咬牙道：“好……好！沈惜朝，你厉害！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初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对讲屏幕暗了下去，外面传来了高跟鞋愤然离去的声音。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初晨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沈惜朝关掉对讲，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他那句“她是我的女朋友”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与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像一块巨石投入林初晨混乱的心湖。
她抬起头，看向他，嘴唇翕动，想说谢谢，又想问为什么，更想解释……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带着颤抖的：“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用那种维护的姿态？明明只是协议，不是吗？
沈惜朝没有回答。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迫人的压力。
他低下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如海，牢牢锁住她惊惶未定、泪光闪烁的眼睛。
“林初晨，”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对着对讲机时低哑了许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记住，在协议期间，你是我的人。”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我不喜欢节外生枝，也不喜欢我的‘所有物’被无关的人质疑和打扰。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所有物……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林初晨刚刚因为他那句维护而泛起的一丝暖意和混乱的悸动。
原来如此。
不是因为关心，不是因为任何超出协议的情感。
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容他人置喙。维护她，就像维护他自己的财产和声誉一样，是出于一种冷酷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刚才在评审会场他莫名的出现，此刻他强势的维护……一切都有了解释。都只是为了确保“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他的”所有物不受损。
巨大的失落和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她。连日来的压力、成功的狂喜、被闺蜜撞破的惊慌、以及此刻被他言语刺伤的疼痛……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滚落。她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带着受伤和控诉，首首地望着他。
沈惜朝看着她滚落的泪水，和那双眼睛里清晰的痛楚，准备继续警告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那滚烫的泪水狠狠烫了一下。
他见过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见过她认真专注的样子，见过她醉酒娇憨的样子，也见过她坚韧不服输的样子……
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无声落泪的模样。
那泪水，仿佛带着重量，砸在他的心上，让他那套基于利益和掌控的逻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刻，猛地顿住。
他看到了她眼中那抹清晰的抗拒和受伤。
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僵持和心痛。
过了许久，沈惜朝才缓缓收回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流泪的脸，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狼狈。
“去休息吧。”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快步走向主卧，再次将她一个人留在了空旷的、弥漫着悲伤和冰冷气息的客厅里。
林初晨看着他那近乎逃离的背影，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将脸埋进膝盖，压抑许久的呜咽声，终于低低地响了起来。
为这混乱的一切。
为这该死的协议。
也为她那颗……似乎己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心。
而主卧门内，沈惜朝背靠着门板，闭上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无声落泪时压抑的呼吸声。
“我的人”……
“所有物”……
这些他惯用的、冰冷的词汇，此刻回想起来，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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