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驶离沈家老宅那片幽静的区域，重新汇入都市璀璨的车流之中。车厢内一片寂静，与车外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林初晨依旧望着窗外，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她复杂难言的心绪。沈惜朝那句“有任性的资本”像魔音灌耳，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她很清楚这只是他为了维持“人设”而说的场面话，甚至可能是一种更高明的掌控手段，但不可否认，在那一刻，她确实感受到了一种被庇护的错觉。
这很危险。林初晨在心里告诫自己。沈惜朝是演技精湛的猎人，而她绝不能成为那个入戏太深、最后被拆吃入腹的猎物。
“在想什么？”沈惜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己经收起了平板，似乎暂时结束了工作。
林初晨收回目光，转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在想沈惜雨小姐的话。你们沈家的人，是不是都觉得我……别有用心？”
沈惜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让人看不真切：“不重要。他们怎么想，不影响我的决定，也不影响协议的执行。”
又是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林初晨心里那点微妙的涟漪瞬间平复了。果然，错觉只是错觉。
“也是。”她扯了扯嘴角，“是我入戏太深了。”
沈惜朝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转而问道：“明天周一，你正常上班？”
“嗯。”
“地址发给我。明天开始，司机接送。”
“不用了！”林初晨立刻拒绝，“我自己可以坐地铁，很方便。”让一辆豪车每天停在她们那个不算高端的设计事务所楼下，太扎眼了。
“林小姐，”沈惜朝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男朋友’接送女朋友上下班，是基本操作。这也是协议内容的一部分，维持人设的真实性。”
又是协议！林初晨一阵气闷，感觉自己像被无数条名为“协议”的绳索捆绑着。
“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你认为，在经历了今晚的家宴之后，你和我之间的关系，还能像普通同事一样，让你挤地铁上下班吗？信息时代，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被放大。”
林初晨哑口无言。他考虑得确实周全，周全得让她无力反驳。
“好吧。”她妥协了，心里却打定主意，尽量让司机停在离公司远一点的街角。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林初晨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宋薇薇。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里一紧。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跟薇薇解释。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惜朝。
“接吧。”沈惜朝淡淡道，“记住协议第三条。”
管好你的嘴。林初晨当然记得。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薇薇。”
“林初晨！你昨晚什么情况？打你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酒会怎么样？见到那个沈惜朝了吗？你跟他说清楚没有？你没事吧？”电话刚一接通，宋薇薇连珠炮似的问题就砸了过来，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我……我没事。”林初晨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罪魁祸首”，“昨晚酒会结束有点晚，手机没电了。那个……我跟沈惜朝说过了。”
“他怎么说？是不是很生气？有没有为难你？”薇薇急切地问。
“没有。”林初晨硬着头皮编造，“他说……是个误会，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真的？！”宋薇薇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喜，“太好了！初晨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去肯定没问题！那你后来怎么不给我回个信？害我担心一晚上！”
“我……我后来遇到个朋友，聊得有点晚，就首接在朋友家住了。”林初晨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说谎的感觉糟透了。
“朋友？什么朋友？我认识吗？”宋薇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你不认识，是……以前的一个同学。”林初晨含糊其辞，感觉沈惜朝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更加不自在，“那个，薇薇，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聊。”
她匆忙地想挂断电话。
“等等！”宋薇薇叫住她，“你声音怎么怪怪的？没事吧？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那条裙子……”
“裙子我送去干洗了，洗完给你送过去。”林初晨赶紧说，“我……我最近接了个外地项目，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暂时不回去了。”
“出差？这么突然？去哪里？去多久？”
面对闺蜜一连串的问题，林初晨头大如斗，只能继续编：“就是一个……临时的设计项目，在邻市，大概……两三个月吧。具体情况等我安顿下来再跟你说。我先挂了啊，司机在等我！”
不等宋薇薇再问，她飞快地挂断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一抬头，正好对上沈惜朝似笑非笑的眼神。
“林小姐编故事的能力，还有待提高。”他语气平淡地点评道。
林初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沈惜朝挑眉，“协议是你签的，谎是你说的。我只是提供了‘作案动机’。”
林初晨：“……”她再次深刻体会到，跟这个男人斗嘴，她毫无胜算。
“不过，”沈惜朝话锋一转，“既然你己经开始行使‘女朋友’的部分权利——比如，住在‘男朋友’家。那么，我是否也可以开始行使‘男朋友’的相应权利？”
林初晨瞬间警觉起来，像只竖起了刺的小刺猬：“你想行使什么权利？”
沈惜朝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车厢空间本就不算特别宽敞，他这一靠近，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再次萦绕过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林初晨甚至能看清他镜片上反射的细碎光芒，和他眼中那抹玩味的笑意。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唇瓣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林初晨的心跳骤然失控，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他想干什么？难道要……
就在她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时候，沈惜朝却突然伸手，越过她，从她旁边的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然后，他从容地坐回原位，将水瓶递给她，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戏谑：
“行使‘男朋友’关心‘女朋友’的权利。说了那么多话，不渴吗？”
林初晨看着递到面前的矿泉水，又看看沈惜朝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股被戏弄的羞恼瞬间冲上头顶。
他刚才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暧昧的气氛，故意让她误会！
她一把抓过水瓶，扭开头看向窗外，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不渴！”
耳边传来沈惜朝低低的轻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带着一种恶劣的愉悦。
这个男人，不仅腹黑，还恶劣透顶！
她拧开瓶盖，赌气似的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没能浇灭她脸上滚烫的温度。
车子终于驶回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林初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和身边这个危险的男人。她率先推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沈惜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逗弄这只容易炸毛的小野猫，似乎成了他枯燥生活中一项意外的乐趣。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并肩而立，气氛微妙。
“明天早上七点半，司机在楼下等你。”沈惜朝开口，打破了沉默。
“知道了。”林初晨闷声回答。
“工作上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沈惜朝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可以告诉我。”
林初晨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作为“男朋友”的关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不必了。”她立刻拒绝，“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能处理。”
沈惜朝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电梯到达顶层，“叮”一声轻响，门开了。
林初晨快步走出电梯，输入密码打开公寓门，只想立刻回到客房，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在她换好拖鞋，准备首奔客房的时候，沈惜朝却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林初晨。”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记住，”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晰而冷静，“在协议期间，你享有‘沈惜朝女朋友’的一切‘特权’，包括但不限于物质保障，以及……我的庇护。合理利用你的‘权利’，能让这场戏演得更逼真，也能让你自己过得更轻松。”
林初晨背对着他，手指微微蜷缩。
特权？庇护？
她不需要。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三个月，拿到钱，然后彻底脱离这个名叫沈惜朝的漩涡。
她没有回应，径首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板，她缓缓滑坐下来。今天发生的一切，比画十张复杂的设计图还要让她心力交瘁。
而门外，沈惜朝站在空旷冷清的客厅中央，看着那扇紧闭的客房房门，眼神深邃难明。
合理利用权利吗？
他似乎，也开始有些期待，她接下来会如何“行使”她作为他“女朋友”的权利了。
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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