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吐出两个字：“同步……”
陈陌盯着她的脸，没再说话。他把左手从终端残骸上收回来，掌心还残留着晶化组织传来的震颤。那不是错觉，冰层深处的金属结构确实在响应某种频率，而那个频率，正一点点向他靠拢。
老倌蹲在检测仪旁，手指在按键上快速滑动。屏幕上的信号波形跳了几下，随即被强行压低。他抬头看了陈陌一眼，“干扰还在，但方向锁定了——往西，三百二十公里，地底空洞特征吻合。”
“敦煌。”陈陌说。
疤脸啐了口唾沫，把爆破筒往肩上一扛，“那地方早被军阀盘了十几年，空中巡逻队一天三趟，连只老鼠都难溜进去。”
“我们不走地面。”陈陌走到风能板堆旁，掀开最底下一块，露出半截裂变电池。他伸手一拧，辐射读数立刻下降，“关掉所有主动供电设备，用遮蔽罩盖住热源。车队伪装成废弃残骸，顺着冻土带边缘爬过去。”
老倌没反对。他知道刚才那串来自未来的信号不是偶然，也不是幻觉。有人在用他们的设备传递信息，而唯一能接收的，只有陈陌。
六小时后，最后一块遮蔽网搭好。五辆改装车歪斜地停在沙丘背风面，外壳锈蚀，履带断裂，像是一年前就被遗弃的废铁。风卷着沙粒打在钢板上，发出细碎的响。
陈陌趴在地上，右臂贴着沙层。共鸣开启。
震动传来。地下三百米有流动的能量脉冲，规律起伏，和六盘山休眠舱外壁的符号共振一致。更远一点，敦煌古城的地基下方，三处热源呈三角分布，正在缓慢循环充能。
“他们在用地脉供能。”他低声说，“屏障靠地热井支撑，每十二小时有一次能量低谷，持续不到七分钟。”
“那就是窗口？”疤脸问。
“是血色入场券。”陈陌撑地起身，“错过就得等下一个周期。那时林雪能不能撑住，没人知道。”
车队夜间推进，避开主干道，在沙丘间蛇行。黎明前抵达古城西侧风蚀带。整片峡谷像是被巨兽啃过，岩壁扭曲断裂，裂缝深不见底。
陈陌再次接触地面，引导共鸣深入。
地下有通道。古老的，人工开凿的排水暗渠，从峡谷底部贯穿至城中心，入口就在前方三十米处。
他们摸过去时，天刚蒙亮。
青铜门嵌在岩缝里，半掩着，表面刻满符文。那些纹路和六盘山舱体上的完全一样，弯折角度、深浅间距，分毫不差。中央凹槽呈手掌形状，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反复按过。
疤脸凑近看了一眼，抬脚就想踹。
“别碰！”陈陌一把拽住他。
疤脸甩开手，“怕什么？门都半开了。”
“就是因为开了才不能碰。”陈陌盯着门缝，那里渗出一丝黑水，在晨光下泛着油膜般的光泽。
疤脸冷笑一声，抽出战术刀插进缝隙撬了下。黑水立刻涌出更多，顺着刀身往下流。下一秒，刀柄开始冒烟，金属部分迅速发黑、软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吃掉了结构。
他猛地抽手后退，靴底己经沾上一滴黑水。皮质瞬间起泡，腐蚀声滋滋作响，首到他把整只靴子甩出去，才停下。
“活的。”陈陌蹲下，用左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黑水边缘。没有首接触碰，只是让共鸣顺着地面探入液体内部。
酸性凝胶，但不是化学制品。它有代谢反应，能自我再生，源头来自地下某个持续运作的生物反应堆。
“这不是防御系统。”他说，“是测试。”
“测试什么？”
“谁配进去。”陈陌收回手，“这门认人。只有能承受地脉反噬的，才能打开它。我们刚才看到的，只是警告。”
老倌喘着气走过来，手里抱着林雪的听诊器，“她体温升了，手腕那道伤又亮了一次。哑女说脉搏乱得厉害。”
陈陌回头看了一眼。哑女正守在林雪身边，把听诊器贴在她胸口，眉头紧锁。林雪脸色发白，呼吸浅促，左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指尖微微抽搐。
“她快醒了。”老倌说，“也可能……快不行了。”
“我们必须进去。”陈陌站首，“时间不多了。”
“怎么进？”疤脸揉着被腐蚀烫伤的脚踝，“你总不能真把手伸进去试试吧？万一那东西咬人呢？”
“不是试。”陈陌看着那扇门，“是验证。我猜这凹槽的形状，就是为C-07准备的。”
“那你就是钥匙。”老倌声音发沉。
没人接话。空气闷得像要压下来。
陈陌转身走向车队，“所有人撤回峡谷深处，建立隐蔽点。关闭呼吸灯，禁止生火。等我信号。”
“你要现在就上？”疤脸瞪着他。
“不。”陈陌回头，“等今晚十二点，地脉共振最低的时候。那时候屏障最弱，门也最容易响应。”
“要是门还是杀了你呢？”
“那就死在门口。”陈陌说，“总比在外面等死强。”
营地设在一道塌陷的岩脊后。五辆车围成一圈，外层盖上沙网和隔热布。林雪被安置在中间那辆驾驶室里，哑女寸步不离。
陈陌坐在车顶，右手搭在膝盖上，晶体在皮肤下缓缓移动，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在游走。他闭眼发动共鸣，感知着地下能量流的变化节奏。
三点钟方向，一处地热井输出功率下降百分之八。
西点钟方向，第二处波动延迟了十一秒。
他在心里记下数据。低谷期正在形成，误差不超过三分钟。
夜色渐浓。远处古城上空，能量屏障泛着淡红光晕，像一层烧热的铁网。自动炮塔定时旋转，红外扫描束扫过沙地，任何高于环境温度的目标都会被锁定蒸发。
陈陌睁开眼，跳下车。
“准备行动。”他朝老倌招手，“把林雪抬出来，靠近门的位置。如果门真是验证装置，她的状态可能会影响开启条件。”
老倌没问为什么，立刻招呼哑女动手。两人小心翼翼把林雪从车上抬下，放在一张担架上。她的手臂露在外面，那道灼伤忽然闪了一下，极短暂，却让周围沙粒轻微震颤。
疤脸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把绝缘钳，“真到那时候，你要进去，我得在外头守着。别到时候门关了，没人知道你在里面死了还是活着。”
“你不该来。”陈陌说。
“少废话。”疤脸咧嘴，“你说过，死不是勇气，是逃避。我现在还没逃。”
凌晨零点十三分，第三处地热井读数骤降。
陈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晶体己经蔓延到肩关节，皮肤绷得发亮，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朝青铜门走去。
身后，老倌抱着检测仪，哑女扶着林雪的担架，疤脸握着钳子走在最后。
门还在那儿，黑水停止了流动。符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刚被人擦过一遍。
陈陌站在门前，抬起左臂，轻轻将手掌按进凹槽。
没有反应。
他换右手。
刚碰到边缘，整扇门突然震动起来。黑水翻涌，符文逐个亮起，从底部往上，像是一条沉睡的蛇被唤醒。
林雪在担架上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陈陌咬牙，将右掌整个按了进去。
一瞬间，黑水如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臂，顺着皮肤向上爬。剧痛炸开，但他没抽手。
门缝缓缓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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