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冷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它穿透了寂静的夜幕,也精准地刺入了苏倾月紧绷的神经。
苏倾月举着手术刀的手腕僵在半空之中,而那锋利的刀尖距离杀手的咽喉仅有分毫之差。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尖上传来的寒意,也能感受到自己心脏那剧烈到失序的跳动。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她的动作因为极度的僵硬而显得有些迟滞。
当她看清那棵槐树下的人影时,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凤君夜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他仿佛己经与那片深沉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的出现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一首都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苏倾月的大脑在这一刻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她所有的思绪都被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神所吞噬。
那个躺在地上的杀手也看到了凤君夜的出现,他那原本己经绝望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丝求生的光芒。
“王……王爷救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凤君夜的方向伸出了自己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但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苏倾月被这声呼救惊醒,她那短暂空白的大脑终于又开始重新运转。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这种危险甚至超过了方才被两名杀手围攻的时刻。
她最大的秘密,她那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狠辣手段,己经彻底暴露在了这个最不该看到的人面前。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手中的手术刀立刻收回系统空间,因为这件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的。
然而凤君夜的目光就像是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死死地锁定在了原地。
她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因为她知道任何一丝不自然的举动都只会引来对方更深的怀疑。
惊鸿推着凤君夜的轮椅缓缓从阴影中走出,那玄铁轮子压过枯枝败叶的声音在夜色中沙沙作响。
每一下声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苏倾月那颗己经悬到嗓子眼的心上。
凤君夜的轮椅最终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之遥。
他没有去看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杀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从始至终都只落在苏倾月的身上。
他的目光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片如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平静。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才让苏倾月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本王说,住手,”凤君夜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平淡。
这一次苏倾月没有再迟疑,她缓缓地收回了自己那只握着手术刀的手。
在她收回手的那个瞬间,她用了一个极其巧妙的遮掩动作。
她利用宽大衣袖的掩护,以快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将那把手术刀送回了系统空间。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缓缓地站起身,并对着凤君夜微微福了一礼。
“倾月,见过王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但这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弱女子在经历生死搏杀后的惊惧。
凤君夜没有立刻让她起身,他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她。
他的目光从她沾染了血迹的裙摆,缓缓上移到她那张沾着些许尘土却依旧清丽的脸庞。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她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上,那只刚刚还握着致命凶器的手上。
苏倾月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小动作是否被对方看穿了。
站在凤君夜身后的惊鸿则是一脸的震惊与骇然,他显然无法将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女人,与那个在昭阳殿上柔弱无助的相府嫡女联系在一起。
他看向苏倾月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敌意,仿佛她是什么极度危险的人物。
“你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许久之后凤君夜才缓缓开口,他的话语里听不出是褒是贬。
苏倾月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
“倾月只是为了自保,还请王爷恕罪,”她低垂着眼眸,姿态放得无比谦卑。
她将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归结于求生的本能,这是她眼下唯一能给出的合理解释。
凤君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淡淡地说道,“丞相府的嫡女,何时学会了这般利落的杀人手法?”
这个问题如同预料中的利剑,精准无比地刺向了苏倾月最核心的秘密。
苏倾月知道自己绝不能慌乱,她必须给出一个让对方暂时能够接受的答案。
“回王爷的话,”她抬起头迎向凤君夜的目光,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家母留下的那本医书孤本中,不仅记载了救人的法子,也记载了人体各处最致命的要害。”
她再次将一切都推给了那本子虚乌有的医书,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挡箭牌。
“哦?是吗?”凤君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看来那本医书,还真是包罗万象。”
他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辞,但他也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杀手,然后对着身后的惊鸿吩咐道,“把他处理干净。”
“是,主子,”惊鸿立刻领命上前,他从腰间拔出长剑就准备给那个杀手一个了断。
然而就在他的剑锋即将落下的时候,苏倾月却突然开口了。
“王爷,请等一下,”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成功地让惊鸿的动作停了下来。
惊鸿有些不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打断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
凤君夜也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她,他似乎是想听听她又有什么惊人之语。
“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苏倾月迎着凤君夜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他是皇后派来的人,留着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
她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现己经彻底打破了柔弱的伪装,所以她索性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她要向凤君夜展现出自己除了医术之外的另一种价值,那就是作为盟友的谋略与远见。
凤君夜闻言挑了挑眉,他眼中的玩味之色更浓了。
“一个死士的指证,你以为能扳得动皇后吗?”他淡淡地反问道,似乎是对苏倾月的想法不以为然。
“单凭他一个人的确是扳不动,”苏倾月摇了摇头,“但若是能让他开口,指证出与他接头的中间人,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我们能顺藤摸瓜抓住那个中间人,就等同于在皇后的身边安插下了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也许现在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它或许就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倾月侃侃而谈,她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完全不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魅力。
惊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未来的王妃竟然还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与城府。
凤君夜静静地听着苏倾月说完,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正有一簇名为欣赏的火焰在悄然燃烧。
“你很有想法,”他最终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但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需要这样一个麻烦的证据?”
他将问题又抛回给了苏倾月,他在试探她的底气也同样在考验她的智慧。
苏倾月闻言微微一笑,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王爷自然是不需要的,”她缓缓说道,“但倾月需要。”
“皇后想要我的命,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为自己留一些反击的筹码总是没错的。”
“更何况倾月如今即将成为摄政王妃,我的安危也同样关系到王爷您的颜面。”
“若是让外人知道,未来的摄政王妃在出宫的路上就被人刺杀,想必对王爷您的声誉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她的话语软中带硬,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巧妙地将凤君夜拉到了和自己同一阵线上。
她不再仅仅将自己定位成一个需要庇护的弱者,而是开始以一个平等合作者的姿态与凤君夜对话。
凤君夜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瞬间就脱胎换骨的女人,他眼中的欣赏之色终于不再掩饰。
“很好,”他轻轻地鼓了鼓掌,“你成功地说服了本王。”
他随即对着惊鸿再次下令道,“把人带走,别让他死了。”
“是,主子,”惊鸿这次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收起长剑上前将那个半死不活的杀手扛在了肩上。
废弃的后花园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苏倾月与凤君夜两人遥遥相对。
“你手上的伤,不处理一下吗?”凤君夜的目光落在了苏倾月那只被鲜血染红的右手上,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关切。
苏倾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然后才像是刚刚感觉到疼痛一般轻轻地皱了皱眉。
“多谢王爷关心,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她轻声回答道。
凤君夜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对着苏倾月淡淡地说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这句话让苏倾月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凤君夜竟然会提出送自己回去。
这既像是一种监视,又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同样没有拒绝的资格。
“有劳王爷了,”她微微福身,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安排。
惊鸿扛着那个杀手走在前面,而凤君夜则操控着轮椅缓缓地跟在后面。
苏倾月沉默地走在轮椅的旁边,她与凤君夜之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微妙距离。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而尴尬。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座废弃花园的时候,凤君夜那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你刚才用来划开那个太监喉咙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苏倾月的耳边炸响,“也很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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