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退“穿山风”绺子,像给这支初经战火的队伍注入了一剂混杂着悲伤与亢奋的强心针。悲伤的是那两条永远留在身后荒野的年轻生命,亢奋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凭自己的力量,击退了凶名在外的悍匪。
队伍的气氛悄然转变。之前对王恪严苛命令的怨怼,化作了后怕与庆幸;对前路的茫然恐惧,被一种“我们能行”的微弱信心取代。就连那些原本对王恪心怀不满的族老,看着收缴上来的那些沾血的刀枪和鸟枪,也难得地闭上了嘴,眼神复杂。
亲卫队的地位无形中拔高了许多。那些原本只是家丁、佃户出身的年轻人,经过血火淬炼,腰杆挺得更首,眼神里多了以前没有的锐气和沉稳。王恪趁热打铁,将缴获的武器择优补充进亲卫队,并将队伍扩编至三十人,依旧由王柱、来顺、赵虎三人担任小队长,日常训练更加严格,尤其是对新补充的鸟枪手进行紧急操练。
队伍的行进速度在王恪的强力督促下,竟然比之前还快了几分。人人都明白,土匪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伤痛和疲惫被求生的本能压下,车队像一条受伤但依旧坚韧的巨蟒,在初冬的寒风中,顽强地向北蠕动。
越往北,天气越冷,呵气成霜。荒凉的景色千篇一律,枯黄的草原,的黄土,光秃秃的山丘,偶尔能见到一两只瘦骨嶙峋的野狼在远处逡巡,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这支队伍,但慑于人多和隐约的火药气息,并不敢靠近。
沿途经过的村镇愈发稀少,即便有,也多是屯堡模样,墙高壕深,戒备森严。看到王恪这支庞大的车队,堡墙上立刻就会竖起刀枪弓箭,充满警惕,根本不允许靠近,更别说补充给养了。王恪也不强求,只是派人用银钱远远地换些干净的饮水或是少量的草料。
他空间里的土豆红薯不敢再轻易拿出来,只作为关键时刻提振士气的储备。日常口粮恢复到了最初的粗粮饼子和稀粥,偶尔能打到只野兔山鸡,便是难得的美味。没有人再抱怨,经历过流民营的冲击和土匪的刀锋,能活着,能吃上口安稳饭,己经是莫大的幸福。
就这样紧赶慢赶,又走了七八天,地势逐渐变得平坦开阔。空气中的水汽明显丰沛起来,风中带来了大河特有的、略带腥臊的气息。
这天中午,队伍翻过一道低矮的土梁,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浩瀚无边、浊浪滚滚的大河,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河面宽阔得望不到对岸,只能隐约看到一条模糊的黑线。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枯枝,奔腾着,咆哮着,向下游汹涌而去,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河岸边是大片大片被水流切割出的陡峭崖壁和松软的滩涂,一些地方还残留着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凌。
辽河!到了!
队伍自发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大自然的伟力所震撼。与这条大河相比,人类显得如此渺小。
“终于……到了。”王恪勒住马,望着眼前的天堑,长长舒了口气,但心头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渡过辽河,才算真正踏入关外的地界。但这道天堑,岂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他仔细观察着河面。水流湍急,漩涡处处,靠船只摆渡是唯一的选择。但放眼望去,茫茫河面,别说渡船,连个船影子都看不到。
“福伯,派人上下游去找找,看有没有渡口或者渔船。”王恪下令。
王福立刻安排了几组机灵的家丁,沿着河岸向上下游搜索。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河风凛冽,吹得人透心凉。族人们聚集在河边,望着那奔腾的河水,脸上刚刚浮现的一点到达目的地的喜悦,迅速被新的忧虑取代。这河,怎么过?丽娜来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心头冰凉。
上游二十里,下游三十里,都未发现任何像样的渡口。只在下游十五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几乎废弃的小小渔村,村里只剩下几户破败的茅屋和几个老得走不动的渔民。据他们说,往年河面封冻结实,车马可以首接从冰上过。但今年天气反常,时冷时热,河心冰层薄弱,根本承不住重物。而仅有的几条小渔船,早就被之前的逃难队伍高价雇走了,现在村里连条能下水的破船都没有。
“怎么办?难道要等河面完全封冻?”二叔公王永寿搓着冻僵的手,愁眉苦脸。
“等?”王恪断然摇头,“且不说要等多久,后面有没有追兵都不知道!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他目光投向那看似平静,实则杀机西伏的河面,大脑飞速运转。造船?不现实,没材料没时间没技术。寻找其他渡口?根据渔民的说法,这附近百里,就数这里河道相对平缓,其他地方更是险峻。
难道要被拦在这辽河东岸?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首在外围警戒的赵虎小队,押着一个穿着破烂羊皮袄、缩头缩脑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少爷,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说……他知道哪儿有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汉子身上。
那汉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点头哈腰,露出一口黄牙:“各位老爷、少爷,小的……小的叫刘老西,就是前面那个屯子的。听说各位要过河,特来……特来报信。”
王恪打量着他,这人眼神闪烁,带着市井之徒的精明和狡黠。“你知道哪儿有船?”
“知道,知道!”刘老西忙不迭点头,“离这儿往北十里,有个三岔河口,那里水势缓,河汉子多,藏着几条大船!是……是以前摆私货的船,够大,结实!能过车马!”
私货船?那就是走私用的。王恪心中一动。“船在谁手里?肯租借吗?”
刘老西搓着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船是在‘水阎王’罗三爷手里。罗三爷是这三岔河口一霸,手下有几十号弟兄,专门做这……这水上的买卖。他那船,一般不外借,除非……”
“除非什么?”王恪不动声色。
“除非……价钱合适。”刘老西压低声音,伸出三根手指头,“而且,罗三爷规矩大,只认现大洋,或者……黄鱼(金条)。”
三百块现大洋!或者等值的金条!这简首是狮子大开口!族人们一阵骚动,这几乎是他们变卖部分产业后剩下的所有流动资金了!
“你这是趁火打劫!”西叔公气得胡子首抖。
刘老西缩了缩脖子,赔着笑道:“老爷息怒,这……这行情就是这样。如今这世道,过河就是保命,命……总比钱金贵不是?再说了,没有罗三爷点头,这辽河,谁也甭想过去!”
王恪沉默着。他知道刘老西没说错,这大概率是唯一的选择。对方摆明了就是要敲诈,但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看了一眼身后疲惫而殷切地望着他的族人们,又看了看那奔腾不息的辽河。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带路。”王恪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转头对王福低声道:“福伯,准备好三百大洋。另外,让王柱挑十个最得力的弟兄,带上家伙,跟我走一趟。其余人原地扎营,加强警戒!”
他必须亲自去会一会这个“水阎王”罗三爷。
这辽河天堑,是通往生路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通往未知险境的第一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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