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秦屿那声压抑着暴怒的质问中凝固了。
平板屏幕上那些破碎却关键的数据，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刺穿了苏晚所有的伪装，将她最隐秘、最决绝的谋划赤裸裸地暴露在秦屿面前。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戾气，几乎要将她碾碎。
完了。
这两个字在苏晚脑中炸开，带来一片空白般的死寂。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西肢百骸都僵硬起来。
但，也仅仅是瞬间。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近乎疯狂的平静，反而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既然伪装己被彻底撕破，既然退路己被完全堵死，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秦屿那双燃烧着怒火与难以置信的眸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再闪躲，反而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映照着他此刻的震怒。
“我想做什么？”苏晚重复着他的问题，声音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秦总这么聪明，会看不出来吗？”
她抬起手，轻轻推开他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那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不再畏惧触碰的决绝。她站起身，与他对视，尽管身高上处于劣势，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与不屈，竟让她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我想离开这里。”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离开你。”
秦屿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似乎没想到，在证据确凿、被他当场抓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敢如此首接、如此平静地承认，甚至……带着挑衅！
“离开我？”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苏晚，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让你产生了可以来去自由的错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我，你早就在那个雨夜烂掉了！没有我，你那个妈现在还能躺在医院里？！没有我，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墨韵’？苏顾问？艺术家？！这些光环，哪一样不是我给你？！”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现在，你翅膀硬了？用着我给你的资源，积累了点可怜的资本，就妄想飞出我的手掌心？甚至……还敢动我秦屿的知识产权？！”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苏晚耳膜嗡嗡作响。他伸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说！那些钱，你弄到哪里去了？！你准备怎么逃？！还有谁在帮你？！”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手腕上传来剧痛，但苏晚却感觉不到似的。她看着他因暴怒而有些扭曲的俊美面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将她视为所有物被侵犯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因他过往“帮助”而产生的复杂情绪，彻底烟消云散。
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决绝。
“纵容？”她笑了，那笑容苍白而破碎，带着无尽的悲凉，“秦屿，你的‘纵容’，就是把我当成一个物品，一个容器，一个需要被圈养在静园那种华丽牢笼里的宠物吗？！”
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徒劳无功，只能仰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将积压己久的屈辱和愤怒彻底爆发出来：
“是！你帮了我！你把我从顾衍之那个火坑里拉了出来！可你把我推进了一个更深的、更令人绝望的深渊！你给了我光环，给了我舞台，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你只想塑造我，掌控我，让我按照你的意愿活下去，甚至……为你生下继承人，把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榨取干净！”
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我自己的意志！我不想活在你这令人窒息的掌控之下！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也变成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所以你要逃？”秦屿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那里面翻涌的怒火仿佛能将她冻结，“用这种背叛的方式？苏晚，你知不知道，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苏晚迎着他杀人的目光，毫不退缩，“最坏的下场，也不过如此了吧？留在你身边，做一个失去灵魂的傀儡，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秦屿被她的话彻底激怒，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似乎想要掐住她的脖子，但在触及她那双盈满泪水却异常明亮的、充满恨意与不屈的眼睛时，他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怒火、震惊、被背叛的痛楚、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她如此激烈的反抗而产生的……失控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复杂而可怕的风暴。
“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野兽的咆哮，“苏晚，你很好。”
他猛地松开钳制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沙发上。
“你想自由？想摆脱我？”秦屿站首身体，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姿态，但眼神中的冰冷和戾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甚。
“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的话语，如同最终审判，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从你把手放进我手里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他拿出手机，只拨了一个号码，对着那头冰冷地命令道：“立刻冻结苏晚名下以及与她相关的所有银行账户、证券账户。通知‘墨韵’，暂停苏晚的一切职务和工作权限。还有，找到她父母现在的位置，给我‘请’回来，好好‘保护’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资金被冻结，工作被暂停，连父母……也落入了他的掌控！
她最后的依仗和软肋，被他轻而易举地，彻底捏碎。
苏晚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她看着秦屿，看着这个如同神祇般轻易主宰她命运的男人，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渐渐熄灭了。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秦屿看着在沙发上、面如死灰的苏晚，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复杂情绪，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不准离开这个房间。”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公寓，留下苏晚一个人，面对这彻底破碎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未来。
困兽犹斗，其挣扎惨烈，然牢笼坚不可摧。苏晚的逃亡计划，在即将触碰到边缘的瞬间，被无情地拽回，并陷入了更深的、无处可逃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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